“走路。”她说,讶异于自己多么渴望在阳光下步行。
太久了!太久没徜徉在阳光下,两条腿都快忘了跑、跳,树、花、草也久违了。真好!蓝天、白云不再是窗棂上的画,大地不再是脚底下的那几块砖,空气的味道清新甘甜,和风轻轻吹送。唐宁跑跳了几步。
一切是那么宜人,只多出一个他。
他们一前一后地走着。
小径旁杂草丛生,茂盛得几乎高过人头,挡住了视线。皇甫仲明不时地拨开杂草,并关照身后的唐宁,避免她被反弹的杂草打到。
小径上沉积的枯叶在他们行经时,发出沙沙声响,把宁静的山路走得很悦耳动听。
突然,他们听到隐约的潺潺水声。
“到了!”皇甫仲明伫立在小径的末端,做了一个请进的动作。
她的脸上有惊艳的表情。苍翠的丛山,葱郁的树群,红叶满山满谷地燃烧着,低矮的灌木间杂着高挺的青松翠柏,夹竹桃也控出头带着微笑,清澈见底的溪流和林间鸟雀合唱,溪旁的风尾草也随风点头,像人在招手。
她贪心地吸了一大口新鲜的空气。嗯,空气中有绿草和泥土的芬芳。
像只脱缰的野马,唐宁兀自奔向溪旁,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下,脱掉鞋袜,裤管卷至膝盖,一双白皙小腿尽情地打水。
深怕惊吓到溪边的仙女,皇甫仲明大气不敢吭地走近,他有如幻如梦的错觉。
他蹲在离她不远的碎石上,假装看看山光、望望水色,其实瞧瞧她酡红的欢颜才是他选在这里的真正原因。
每当他心情郁闷,总能在这儿获得想要的宁静,然而,今天这里的好风好景他视若无睹,全因她在这儿。
他的眼里、心里被她占满,再也容不下其他景色。
她那么美,美得让风光都黯然失色:较好的面容怡然自在,乌溜溜的双瞳似翦水,肤质有丝缎般的光泽,微风轻拂过额前的刘海,也翻弄着她的衣角……他的视线在她动人的曲线上游走,最后落在隆起的双峰上,先前的触感犹在指尖上。
老天!她是如此诱人!
他感到燥热,由里到外,喉咙嘴唇尤其干,很想一亲芳泽。
唐宁漫不经心地左看右看,他灼热的视线也被她捕捉到。
唐宁心紧了一下,又装作若无其事,继续原来水姿势濯足。但爬满脸上的绯红泄露了她的伪装。
娇羞的模样更惹人怜爱。他凝视她,眼光专注而生动,“喜欢这里吗?”
一接触到那对黑亮的眸子,便情不自禁地脸红。
“喜欢。”声调不大平稳。
“那我们下次再来。”他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
“如果这是你的第二个愿望,我不反对。”她狡诉地微笑。
“我反对。愿望不同才有意思,—样的话就不用三个了。”他摇摇食指,暗示她“想都不要想。”
眼睛骨碌碌转了几圈,“你很讨厌耶——”话—出,唐宁着实被自己吓到。怎么会拉起尾音?
完了!他该不会认为她很矫情吧?
她已经不再是被哥哥、聂建文捧在手心上易碎的搪瓷娃娃,经过那些让人长大的事后,原以为自己成熟了,到今天才知道她还很青嫩。
她还是那么地需要人呵护。
他也被“耶——”吓了一跳。
他对她越来越好奇,为何外表冷漠,内心炽热,时而无情,时而亲切,但可以确定的是冷漠、无情是她的保护色。
什么样的事让她如此武装自己?
她不单针对他,是对任何人,从另一位胡美娟说她“见光死”,建议他带她到人烟稀少的地方开始,他就起疑了。她的过去,他有一探究竟的决心。
不管花多少时间、心力,他一定要解读藏在她心里的秘密。
“会吗?我人缘满好的。”他偏头看她。
“你人缘好不好与我无关。”她凶巴巴地说。
“唉呀呀,又发脾气了,能不能请你不计前嫌,念在我听从你朋友的建议,今天放下工作,全心全意陪你游山玩水的诚心上,我们和平理性地度过这一天,OK?”
“你现在就可以回公司坐镇,别让我耽误贵公司的大好前程。”她很残忍地说。
她不想这么蛮横,但若能让皇甫仲明起反感,是最好不过的事。
“没那么严重,公司少了我也照常开门。我们再往里面走,好吗?尽头有一个小瀑布。”他露出满脸的委屈,唉!又碰到她的刺。
“好吧!”她脸上没表情。
天上的云沉默地积卷起来,转瞬间,遍布的云翳遮蔽了天空,四周温度迅速冷却下来。
唐宁不由得双手环抱。
“起风了,可能马上要下雨,我们赶快回到车子里躲雨。”皇甫仲明下意识要去牵她的手。
唐宁像受到惊吓般跳开,“我跑步很快的。”
他漂亮的脸上忽地飞上一抹失望的神情。她有些不忍,可是她告诉自己,那不是她要的。她要让他讨厌她,进而远离她。
她很快地别过脸,拔腿就跑。她的眼里蒙上一层雾水。她为何想哭?她不知道,也不愿多想。
他跟了上去,但并没超越她。
雨开始大滴大滴的落下。
蓦然,一道细长的闪电凌空打下,雷声轰轰作响。
唐宁慌乱地顿住脚步,闭上眼睛,掩住耳朵,紧紧地咬着下唇。
一双强而有力的手从身后拥住了她。
“有我在,不要怕。”皇甫仲明在她耳边低语。他可以感觉到她的害怕。
她张开眼,一双关怀的眼正凝视着她。这样的脸深深地撼动了她,心思逐渐单纯起来,没有痛楚、没有傍徨,亦没有不安。
风将她的发扬起,雨落在她的脸上,他的心怦然一跳,竟是从未有过的感动。
皇甫仲明拨开了贴在她额上的湿发,叹息地说,“我想我是爱上你了。”
他温热的唇落在她的额上,带着淡淡的温柔、淡淡的怜惜,轻轻地托起她的下巴,他的唇印在她的唇上。唐宁猛地一惊,本能地推开他,可是皇甫仲明深情地瞥了她一眼后,脸重新盖了下来,恣意地吻着、啄着她紧闭的唇。
她觉得沉重的呼吸如浪涌来,还有贯耳的心跳,分不清是他或是自己的,久久,那燃烧的唇轻咬她的颈项,唐宁忍不住低呼,他的舌趁机探人她的口中,攫取她的芳香。
雨仍绵密地下着,一阵风吹来,被他拥着的身子一颤,皇甫仲明这才离开她的唇。他吻得太投入、太忘我,浑然不知雨下了那么久。
“你淋湿了。”他脱下外套,才发现他的外套也湿透了。
他牵着她,躲到——棵大树下。他的外套成了他们的小雨伞。
“冷吗?”他问。
她看着他的脚尖摇头。
她不该接受那个吻,她后悔了。那个吻会让他误以为她喜欢他,她不要他有那种想法,她的头隐隐作痛。
她的世界一下子全乱了。
“可是我看你一直在发抖。”皇甫仲明调整位置,挡住大风。
不要对我温柔,我是沾不得的瘟神,她在心里呐喊。
他们的关系必须回到原点。唐宁甩甩湿发,像是发下狠心。
她挪了一下,脱离他的羽翼,“不要对我好,我已有很要好的男朋友了,跟你出来,只不过是被你要胁。还有,刚才那个吻不代表什么,你不要会错意。”她冷漠的眼神又回来了。
他从云端掉人谷底。
在他很确定自己钟情于她,不再是一时兴起时,她的话无疑是把利刃,刺得他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