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颖在脸上架起虚伪笑容,假装自己很融入这样的温馨情境,虽然假装很痛苦,可是她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你已经长大,再不能犯下错误。
她一次次对自己劝说——品帧哥哥喜欢又慈,你不能插入;他们是天上一对、地上一双,他们是郎有情、妹有意,而自己只是落花流水,一场空欢喜……
无数的自我提醒,提醒出她满肚子苦水,不能吐、只能往下咽,眼前升起蒙蒙雾水,她不敢用力眨,盼望著它们自动蒸发。
「思颖,舞团的事忙得怎样了?」傅易安问。
对这个小女儿,他有无限爱怜,她身上带著意涵的影子,那曾经是他最爱的女人。
思颖回过神,忙回话:「下星期五甄选团员,顺利的话,我们预计在明年春天推出新舞码。」
这个爸爸,是她从小就企盼的人物,没想过他真的出现了。这些年当中,她清楚体会,他很努力地弥补她的童年,不说原宥、不谈谅解,他们本是血缘至亲,於是易安走入她心里,成了她真正的父亲。
「待会再问吧,思颖睡了一天,还没有吃东西,我让张嫂帮她留了晚餐,先吃点再说话。」
江善薇对思颖也好,一方面是感激意涵将她的女儿带大;另一方面,是为了赎罪——她当年加诸在意涵身上的罪恶。
「对!你太瘦了,胖一点好看。」
傅易安从张嫂手中接过晚餐递给思颖。
她一点食欲都没有,却也礼貌接手。
她刻意不去看品帧和又慈,但他们的动作还是落在她眼帘中,心在痛,一阵阵的,扰得人心里焦躁。
那种感觉是不是叫作失恋?如果是的话,她就理解,为什么人人都说失恋会痛不欲生,会宁愿死去也不愿意接受。
可是……笨瓜啊!品帧哥哥又不爱她,了不起她只是单恋,不是被抛弃,起码没有面子问题……只不过,她的痛无关面子,有关系的是没人在乎的心。
怎么办?怎样才能解决这种心痛?它会一下子就不见,还是会痛永远永远?她不是个耐痛家伙,她会承受不住,会想哭……
那时候……品帧哥哥大概看不见她的眼泪了,他要忙著照顾他的妻子、他的家庭,到时,她的孤独谁也无法伸手救助。
翻烂一盘饭菜,她在热闹的空间里想像寂寞。
「思颖,你要当我的伴娘,知不知道!」又慈的口气是命令、是不容拒绝的丫霸。
「你和品帧哥哥要结婚了吗?」心怦怦怦,呛得她难以忍受。
「对啊!等过完年,我们要和大哥、依瞳姊一起进入礼堂。」
「哦!」她摆不平自己的心,想哭了,真的很想很想……
「什么哦,你要先答应我,我可不让你被依瞳姊抢去当伴娘。」又慈硬要逼她正面回答。
抬眉,思颖求救地看著品帧。
可是,这回他不给予支持,他和所有人一样期待她的答案。
张口,她想回绝,可是无言……她更冷了,手抖得太厉害,一不小心手上的盘子掉落地面。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慌慌张张蹲下身捡拾碎片,一个不小心,碎瓷扎入她手心。
咦?居然不痛?
「思颖,你别动,我让人来弄。」善薇拉起喉咙喊下人。
思颖忙起身,盈满泪水的眼睛再也无法隐藏。下一步怎么办?她问自己,不知道……
下意识,她对著一屋子人鞠躬。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真的,她从没存心要爱上品帧哥哥,她有努力过了,可是他的细心体贴,让她的爱情发生在不知不觉间。
真的,她没打算破坏这家人的和谐,可是她出现了、姊姊出现了,他们的生命让命运之轮摆布牵连。
她不快乐、她不想造成这种局面、她更不想当坏女人,可是……她没办法,她不是故意,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突地,她跑出客厅、跑出傅家,她跑得很快,一心一意,要求自己忘记她的爱情。
品帧叹口气,思颖的表现差强人意,他大概没本事要求她表现出比这回更强烈的妒意了。
「义父、义母,我很抱歉,一直以来我拿又慈当亲妹妹看,她也拿我当亲哥哥对待,只不过,她还小分不清楚什么是爱情、什么是亲情。
「又慈,听我一句劝,想想你对我和对嵩钧的感觉有没有不同,再从当中去厘清你的感觉,等你想清楚了,我们再来谈我们之间好吗?」
搂搂又慈,给她一个安心微笑,转身往外,他要去寻回那个连吃醋都学不会正确表现的小笨蛋。
第六章
走进博家庭院,时芬提起自己的小包包,跟在毅爵身後。
院子整理得很美,昂贵的树种花草,把一方土地布置得像天堂。恍惚问,时芬觉得自己来过这里,说不上口的熟悉感觉,沉甸甸的压在心间。
走进屋里,几个佣仆看见她,流露出一股不自然神情,他们的眼神让时芬很不自在,她频频低头看自己,想著是哪里不对。
紧紧跟住毅爵,她不让自己落单。
走上二楼、三楼,最後,她被安置在一个房间。
打开厚重窗帘,这里有多久没人住了?满天的灰尘随著窗帘打开,在几方透进房内的光线中飞舞。
轻咳两声,时芬没有抱怨。她想,毅爵临时决定带她回家,仆佣自然没想到要事先把屋子整理起来。
拉开覆在家具上的白布,熟悉感又贴上心间。
怎么回事?她觉得自己来过这里,甚至是这里的一分子……
「毅爵……」她带著满眼疑问。
心虚了吗?他噙著一丝冷笑,望住时芬。
「怎样,不喜欢这个房间?我以为你会喜欢,这里的东西没有其他人动过。」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还演戏?扬扬眉,他不置可否。
「要不要我找人来把这里整理乾净?」
「不用了,我自己动手就好。」他的态度很诡异,她跌入一团迷雾,
「好,你休息。我的房间在二楼,有事的话下来找我,晚餐时,我会把你介绍给家人。」
她在他的话中嗅到恨意,不是单纯的愤怒,而是深刻的恨。他恨她吗?说不出的恐惧压迫在心间,她不能呼吸了。
为什么?她不晓得自己在害怕什么,是害怕毅爵或这里?
环顾周遭,没有道理啊!她没道理要排斥这样一个装璜高雅的房间,可她就是觉得身在这里,她好、好……痛苦……
「毅爵……」
她小跑步,冲到他身边,紧紧的,自他背後圈住他的腰。她知道自己很莫名其妙、知道自己的恐慌毫无理由,但她就是害怕啊!
拉开她的手,他面对她。
「你怎么了?」
她的苍白、她的凄然,他都看在眼里,可是他没有温存动作、没有怜惜,只是冷冷询问。
「我……你……你可不可以留下来,别走……」
一个邪气笑容,他轻佻说:「原来你想要这个?」
接著,他俯身,将她搂进怀里,他的唇舌恣意在她口中索取津蜜,他的大手顺著她的曲线抚上她每寸肌肤。
她挣扎推开他,懊恼地说:「不是,你误会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说……算了,你回房吧!我把这里整理整理。」
没反弹,投出一抹深意後,他顺著她的意思离开房间。
时芬环顾周围,给自己打气,「谈时芬,勇敢一点,晚上他要把你介绍给他的家人,你当然会有一点恐慌、当然会有一点手足无措,放心,你会克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