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从浴室里面提来一桶水,将大大小小家具擦洗得乾乾净净,换上仆人送来的新床单和棉被,再打开行李,把衣服整理好,准备放进衣柜。
咦?白上衣、牛仔裤、护士服……这是谁的衣服?之前谁住过这个房间?为什么没把东西带走?
时芬摇摇头,纳闷,把带来的衣服挂在衣橱—角,和先前的分开。
走向书桌,拿出自己的笔记型电脑和文具,准备放进抽屉,拉开抽屉,蓝色的日记簿孤伶伶躺在里面。
不是好奇,纯粹出自下意识,她拿出日记本,打开锁扣,翻读。
一九九九年五月三日
亲爱的妈妈:
第一次,我对自己不确定,不确定他的行为,不确定自己的想法。
我喜欢他吗?不!我的理想对象从不是一个严峻刻板、自我中心、霸气无礼的大男人,更何况,目前我最重要的工作是将小颖推上舞台,而不是谈情说爱,时间对我是宝贵的东西,我必须尽全力完成你的愿望。
但总有那么一些些解释不来的期待,期待他在上班前、上楼探望母亲时,见上一面;期待他在下班後,带来一壶好咖啡,坐在我的床沿,他做他的事,我看我的书,我们甚少交谈,但气氛融洽得让人心喜。
昨天夜里,他很晚才回家,我坐在窗前等待,等待什么?当时我并不清楚,直到他车声响起,不定的心才安置下来,我在心中默数他的脚步,数著、数著……抬眉,我在镜子里看见自己的笑容,我已经忘记多久,我没有发自内心真正快乐过。
他没敲门就进来,他从不理会孤男寡女这套论调,尽管夜已深。
他送给我一个玻璃球,摇一摇,就会漫天飞雪,绿色的圣诞树、白色的雪人,把浓浓的圣诞气氛全装进玻璃球心。
我晓得,在不是圣诞节的现在,很少人卖这个,我问他为什么送我这个?
他说:「你不是说,所有节日中最喜欢圣诞节?」
是的,我最喜欢圣诞节了,喜欢那个有你、有外婆、有「他」和火鸡大餐的圣诞节,那年我收到一个好大的黄色绒布狗,每天我都趴在它身上,压压躺躺,我在它身上作白日梦、在它身上唱歌、在它身上祈祷,祈祷「他」快快成为我的爸爸,让我们全家人在一起过著快乐幸福的日子。
於是,前天他问起时,我告诉他,我最喜欢圣诞节,没想到他居然会记起我的话,并把「圣诞节」送到我手中。
这是否代表他对我用心、他喜欢我?
不过,平心说,我真的很难想像他会喜欢我,这样一个冷漠的男人,一个对亲妹妹都没有热情的男人,会拥有「喜欢」这类情绪?
或许是我想太多吧!或许他对我,只是……一时无聊……
时芬念得专注认真,她的眼睛一页一页往下看,无数的猜疑在心中产生。
这个女人是谁?她的存在对毅爵有什么意义?为什么毅爵将自己安排在她的房间里?
随著日记越往下翻,她的心情越沉重。
「她」在报复一个不能走路的病人,「她」在猜测毅爵是否喜欢自己,「她」是谁?为什么自己对她的遭遇觉得好熟悉?为什么读著日记,她像在翻读自己的心情?
一重重迷雾挡在眼前,时芬快要窒息……
不,她不要待在这里,她要下楼找毅爵,把所有的事情弄清楚。
走出房门,踩过厚厚地毯……是的,她来过这里,只不过在什么时候,她已经忘记。
停下脚步,右手边一堵厚厚的门,引诱著她去开启。
手微微颤抖,旋开门把,门推开,她看见一个憔悴的妇人,她在呻吟、哀嚎,苦苦求著穿蓝色芭蕾舞衣的女孩放过她……
然後,女孩的脸一点一点转向门边。
她是谁、是谁啊?揉揉眼睛,时芬想看清看明……
天!时芬的心脏被猛敲几下,她狂乱地往楼梯方向跑。
不是她,那个女孩绝不是她,她没来过这里、没见过这样一个憔悴妇人、她没有害过人……不!不是她,绝对不是她……
毅爵……毅爵在哪里?,他一定知道……
紊乱的脚步声被厚厚的长毛地毯吸收,偌大的长廊里沉默安静,只有她惊惶的身影,跌跌撞撞不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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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怎么一回事!?管家说你把溱汸带回家。」傅易安沉著脸问儿子。
「我不能把她带回来吗?四年前,不也是我把她带进这个家门。」
「是你自己说过不会再管她的事,也是你要求她永远别出现在你眼前,你为什么还要花费精神把她找回来?」
「不是我把她找回来,是她主动走到我面前,很显然,她并不想结束四年前的一切。」
她想继续?好吧!那么这次的结局就由他来设定。
「你错了,她并不想继续四年前的事。」
「是吗?那么她的表现未免太主动。」嘲讽挂上嘴角,冷酷在毅爵身上现形。
「主动?你在说什么?她根本就不认得你,她怎么会想主动?」
「你说她不认得我?为什么?在这件事情当中,你扮演什么角色?」毅爵的口气转而寒严。
「想知道我扮演什么角色?我以为四年前你就会问了,可是当时你并没有,我认定你和溱汸之间不会再有後续,没想到你居然又把她带回家中,你对她的伤害还不够吗?」
「我只想知道你在她面前扮演什么角色?你对她做了什么?」删除父亲的怒气,他只要听自己想知道的部分。
「我扮演一个补偿者,为曾加诸在她身上的不公平给予弥补,我找催眠大师把她人生前面的不堪回忆抹煞掉,我给她一个家庭、一群亲人。
「好不容易,她学会了快乐、学会了轻松生活,你又把她带进你的世界,儿子,说话不算话的人是你啊!」
「你凭什么认定,在这些年当中,你的魔术在她身上生效?她或许早已恢复记忆,或许是想利用你创造出来的神话,演出下一场戏。」
找魔术师来控制一个女人的心智?他不会天真的去相信,谁会因此而失去记忆。
「毅爵,你怎么存在那么多偏见?你怎认为她是在演戏?」
对!他就是认定她在演戏,否则天底下哪来那么多巧合?
他停车,她出现;她讨好他,她和他在森林度过一夜,要是她分明无心,又或者她根本对他不复记忆,她的主动所为何来?
她的目的不过是要他再一次将她带进傅家,至於,她想重新赢得他的注意力,或是和江善薇团聚,他都不会让她顺心如意。
「毅爵,你要弄清楚,她是谈时芬,不是穆溱汸。」傅易安说。
「在我眼里,谈时芬、穆溱汸都是同一个人,不管她多擅长演戏,被欺骗过的人,都能轻易识破诡计。」
门外一阵凌乱敲门声响起,他猜测她来了。
拉开门,一个身影迫不及待投进他怀里,她脸上布满惊恐,浑身颤抖,她紧紧锁住他的身体,害怕……
「毅爵,我看到一本日记本,看到一个生病妇人,对於这里的一切一切我觉得熟悉,你可以告诉我原因吗?我想它或许和我遗忘的那段有关,如果你知道些什么,请你不要隐瞒我。」她在他怀里说话。
她退缩了?还是想亲手布下结局?
不!结局已有了入选版本,她想编撰的部分——被判出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