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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页

 

  天黑了,天亮了,云霓一动不动的坐着,头轻轻的靠在遥翔枕边,大眼睛圆圆的睁看,一眨不眨,生怕错过一线一毫的细微变化。遥冲受罚昏迷之时,柳惜颜不愿假他人之手照顾,现在如果有人要她离开遥翔半步,她会与那人拼命。怎么现在才发觉呢?早在上一次他在她门外伏地大呕的时候,就应该注意到他的不适了,那时自己完全沉侵在悲哀之中,其至打算对爷的一切都不再关心。是她的错,是她的错啊!如果遥翔真的有甚么不测!她的心意与惜颜当年一样,随他去!无力分辨心中痛得快死去的感觉是因为愧疚,感恩,还是爱,总之她要陪着他,同生共死。

  天边泛起鱼肚白,星儿端着茶盘进来,看一眼石像般的云霓,立时面色惨白,手中的药碗摔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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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的空间笼罩着诡异的迷雾,搅得人分不清楚方向。遥翔在原地徘徊,不敢轻易迈出一步,迷雾深处仿佛处处隐藏着危机。突然,一点光亮在远处出现,闪烁着,跳跃着,旋转着,引诱他走向陷阱。他的目光随着光亮转,脚下仍然小心的停留在西步的范围内。那光亮卖力的闪烁,愈来愈近,愈来愈清晰,像——银色的瀑布。一张娇艳美丽的女人面孔在飞瀑中浮现,是云霓!她朝他微笑,温柔的向他招手。他面露喜色,朝她迈出一步,未待放下,就听到周围飘忽阴森的笑声,带着回音撞人他的耳鼓:“去吧,去吧,往前走吧。”

  他辨出那是遥锐的声音。

  云霓笑得很柔很甜,持续向他招手。他向前挪了一下,耳鼓内的声音更响:“去吧,去吧……”遥锐、遥隆、遥括和尉司马扭曲的脸庞在迷雾中出现,围看他快速转动。他的脚步停顿,缓缓的,缓缓的收回。云霓的笑容渐渐收敛,唇际浮起一抹哀伤,笑得弯弯的眼睛张大,清澈的眸子涌上水光,滑下两滴泪。他伸手欲抹,她偏过头去,绝望的看他一眼,影像在白瀑中慢慢消失。

  “不,别走。”遥翔大喊,忘记了隐藏的危机,忘记了耳鼓中萦绕的声音,忘记了身前身后旋转的人影,急急迫着那光亮而去,超出第三步,就觉脚下一空,身子掉下无底深渊,不断的往下沉,往下沉……

  极度的恐惧撞住了他,他猛然张开眼睛,模糊的视线中有人影在晃动,耳边缥缈的听到人声:“醒了,醒了,爷醒了。”身体像破败的机器,每一寸都不听使唤。

  视线在片刻后变得清晰,他看到渠太医上前来探他的脉搏,温和的问:“皇爷,您觉得如何?”

  “还好。”他吃力的吐出两个字,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叫。

  渠太医回头道:“没事了,醒来就没事了。”

  他的目光移到太医身后,看到了星儿、管家、遥隆、遥括和另外几位太医,听得遥隆的声音道:“来人,赶快进宫将喜讯禀告皇上。”

  云霓呢?他是追着她醒来的,张开眼却看不到她。他的目光又重新扫视了一遍床前的几个人,越过遥隆和遥括时停顿了下,他们来干甚么?像探视遥锐一样来幸灾乐祸的吗?看他们窃喜的样子,仿佛他再也起不了床似的。他目前无力思考这些!等身体好了,到朝堂上再与他们计较,他现在只想见云霓,问她为甚么又流泪了,问她他昏倒前是不是真的听到了她的呼唤。

  星儿见遥翔的目光一直在梭巡,上前来附在他耳边道:“爷,云霓姐姐照顾了您两天两夜,先去休息了。”

  遥翔松了口气,原来她是累了,不是对他漠不关心。在死亡的边缘挣扎徘徊过一次,有些事情突然变得不再那么重要,有些感情突然变得异常强烈。如果立即会死,自己最想要的是甚么?江山么?皇位么?百姓疾苦么?都不是。他想见遥冲,想见父皇,想云霓陪在他身边,听她脆如银铃的笑,看她流光溢彩的眼睛。为甚么人总是在生死一瞬间才知道甚么是最重要的?他微合双目,不理会遥隆虚情假意的问候,不理会渠太医唠唠叨叨的嘱咐,昏昏沉沉的又想睡,也许再次醒来就可以见到云霓了。

  “各位先请回,让平皇爷休息吧。”渠太医适时出声赶人,又摸了摸遥翔的脉搏,确定平稳才起身欲退下。

  遥翔突然出声唤道:“渠太医,我得的是甚么病?”

  “呃……”太医犹豫不言。

  遥翔笑道:“老太医不妨直说,即便是甚么绝症,本皇也可以坦然接受。”

  太医连忙道:“也并非如此严重,皇爷患的是心力憔悴之症,只要安心静养就好。宫中府中补品甚多,只要皇爷少操心、不激动,应当性命无虞。”

  “心力憔悴。”遥翔低喃,心脏突然一阵抽搐,冷汗顺着苍白的脸侧滚下。

  “皇爷,”太医惊呼,上前握住他的手劝道:“您千万不要激动。”

  “心力憔悴!”遥翔又重复一遍,待心上的刺痛惭缓,才茫然问道:“岂非等于今后再也不能上朝议政了?”

  太医见他神情不稳,婉转道:“要视情形而定,若皇爷身体恢复得好,当还可以……”

  遥翔突然干笑两声道:“报应,报应。我为皇位之争,费尽心机,不择手段,到头来果然如三弟一般,竹篮打水一场空。”

  渠太医干枯的老眼忍不住湿了,劝道:“皇爷,瑞皇爷与您岂能相提并论?您十几年来为朝廷为百姓做的事,哪一件都可比明君圣主,如果可以,老臣愿意代皇爷身受顽疾。”

  遥翔见他神情真切,摇头叹道:“罢了罢了,我轮政十五年,虽未做过一天皇帝,但终究赢得今日的名声地位,此生也算无憾。”

  “皇爷。”

  “你去吧。”他侧身闭目,不再说话,耳听得沉重的脚步声渐远,门被轻轻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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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滴湿冷的泪从颊边滑过,没入刚被冷汗浸湿的地方。他抹过眼角,愣愣看着指尖上沾的水珠,哭了吗?原来自己还会流泪啊!自懂事以来,第一次哭是为娘的死,第二次哭是为银月的死。这一次,为的是自己,为的是造化弄人。

  温热的水滴不断落在脸上、手上,遥翔不由皱眉,男子汉大丈夫,眼泪怎么不断呢?随即惊觉不对,这眼泪不是自己的。他抬眼望去,见云霓站在床头,泪眼朦胧的望看他,晶莹的泪滴颗颗滚落,沾湿了面颊,沾湿了红唇,沾湿了他的手脸,沾湿了锦被,沾湿了他的心。

  一股热气冲向眼角和喉头。

  “傻丫头,”他心疼的微笑道:“别哭了,你再哭,爷的心又要疼了。”

  云霓急忙抹干眼泪;冰凉的小手放在他心口轻抚,仿佛这样就可以降低他的疼痛,低低柔柔的问;“爷可觉得好些了?”

  遥翔长长叹道:“你终于肯跟爷说话了。”

  “爷,”她凄凄哀哀的唤一声,汨又涌出,扑到他身上喊:“云儿错了,云儿错了,云儿再也不跟爷赌气了。云儿今后时时刻刻支应看爷,时时刻刻对爷笑。”

  他低低道:“你这话可做得准?”

  她用力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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