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待狂。”梁秉君只好忍着脾气说。
“你在生气?”石榴红问。
“你明知故问。”
“咯咯咯……”石榴红夸张地夸笑。
闹够他了,石榴红才文静下来,看着那个为她一脸苦恼的男人。忽然,爱情的感觉就在她凝视他的时候,翩然而至;忽然,她想对他好,想对他温柔。
“你知道吗?”她看着他的眼神是迷醉的,是梁秉君最无法抗拒的神彩。“汪紫嫣离婚的时候,我好难过!”
石榴红伸手去握他的手,两人深深地注视着彼此。
“我难过到了在心中暗暗发誓,如果有一天,你没有履行我们的约定,你告诉我你不想离婚了,我也不怪你,因为……我对你的爱有那么深,我舍不得你痛苦。”
石榴红出神地回想紫嫣离婚的那一幕,朦胧地细述:
“我看着那一对曾经深爱的夫妻在离婚协议书上盖章签字,纵然那只是一刹的时间而已,我却想了很多事。我想起你,想起你的儿子,你的妻子……
“你的妻子是个好老婆,她没有做错什么,她爱你,爱你儿子,爱你们的家……她很无辜。还有你的儿子,你想过吗?上一代的恩怨不该伤及下一代,你得对你的儿子负责任。”
“你到底想说什么?”
梁秉君皱着眉,犀利的眼光直射进石榴红心里。
“你的儿子,当然我也爱他,但如果将来你离婚来娶我,难道没考虑过他可能会恨你,也会恨我吗?我不怕他很我,但我怕他会不快乐!你和我有什么权利剥夺一个单纯无辜生命体的快乐?就算别人的孩子受此待遇,我们尚且于心不忍,何况那是你亲生的儿子!”
她的心痛了,她的泪濡湿了眼睫。
梁秉君问她:“你后悔了吗?”
石榴红合上眼,摇摇头。“我不后悔,从来不后悔!”当她再睁开眼时,眼睛清亮如星。“我只是觉得不公平……”
“对谁?”
“对所有人,你,我,她,和小孩子。”石榴红逐字地,清晰地说。
“不要胡思乱想了,你这样让我很担心!”梁秉君诚挚地说:“你想这么多对你有什么帮助,别人不知道有没有替你着想过。”
别人是谁?是他老婆吗?石榴红不想深究了,她的泪珠大颗大颗落下来。
“我很痛苦!”
“我知道。”梁秉君握紧她的双手,希望安抚她,希望传递力量给她。
石榴红甩头,悲伤更加浓烈。“你不知道。有人说:‘爱是成全,是付出,不是占有’,认识你后,我才发现这句话的可笑!”她轻轻地抽咽,眼泪怎么也流不干。“可是我觉得,我比这句话更可笑……打从心里,我从来不曾奢望会遇见一个令我真正爱上的男人,自从我父亲再婚时,我就对自己空白的爱情也一并死心。为什么要遇见你呢?又为什么已经遇见的你却结婚了呢?我不懂为什么命运会这样安排,我根本不晓得自己该怎么办?”
“我会娶你的,相信我。你只要记得我们约定的时间,不管我怎么说都无法使你不伤心,但我真的希望等你成为我的妻子时,再好好补偿你。”
石榴红抬手抹去眼泪,脑中一片空白。
梁秉君喃喃说:“我一定会补偿你,我会宠你、爱你,不让你白白伤心的……”
石榴红拭干泪痕的脸庞,还是又滑下泪来。
经过离婚的日子,汪紫嫣总算能够勉强自己平静安然地度过。
她依旧天天按时上下班,在工作当中,时间全被忙碌俺没了,她没有心思去想其他。但一离开公司门口,清闲逍遥的时光又回过头来堵得她发慌。
幸好回到家里,汪爹汪妈会以满室的笑语和亲情来填补她。她就是不能落单,落单时的寂寞几乎是没有边际的。
每当情况如此,汪紫嫣就会自问:这不是你选择的吗?既然作了选择,就该安分不是吗?没关系,你迟早会习惯失去婚姻的生活,习惯了,就好了……
说服自己以后,她就会披上一件外衣,出门去散散步。
汪家位于山区,环境相当僻静,路上有几亩水田,汪紫嫣每一次散步,都喜欢走在水田的阡陌间。窄窄的阡陌长着小草野花,又深又蓝的夜空,稀疏的星子,与夜间虫鸣交织出一片恬睦。
那一片恬睦的景象,极容易把人催眠,让人投回祥和的心境中。汪紫嫣缓缓踱步,偶尔手心不自觉地抚着腹部,抚着她肚里的孩子。
与载文离婚后,堕胎的念头变得不再如当初急迫,好像堕不堕胎已无关紧要了。慢一点或快一点又如何?反正现在没有载文来逼她,什么时候做都一样。
她默默计算着时间,胎儿已经有多大了呢?如果到了非拿不可的期限,而她的想法仍不改变的话,再去执行最后一道手续吧!
她的脑际经常在这时候闪现许多纵横交错的思绪,思绪像错综盘踞的细丝,缠绕她、逼迫她、挤压她,最后结合成一个巨大的问号:孩子是你的,难道你真的就那么音啬把孩子留在体内吗?
汪紫嫣哀痛地摇着头,内心激喊:当然不是!
生一个孩子并不可怕,真正最让她害怕的是,这个孩子会敲醒她、唤起她不幸的童年记忆啊!
她实在没有把握当一个完美无瑕的母亲,如果有谁能够保证她的孩子会不受伤害地长大,那么她会愿意生下他的。可惜没有人可以保证什么,没有人可以预见孩子的未来。
“我的孩子……”汪紫嫣低头望着微隆的小腹,望着那与她骨血相系的小生命。“你将来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你会很漂亮、很聪明吗!你希望当一个痛苦而敏锐的人,还是当一个快乐而单纯的人呢?”
胎儿不会回答她,但她却对胎儿喃喃地倾吐着深切的期许。
“妈妈希望你有足够的智慧透悉人世险恶,不被它伤害,却不愿你失去了赤子之心;妈妈希望你人生的际遇一帆风顺,让每个人都爱你、帮助你,却不愿你因此养成骄傲自大、目空一切的个性;妈妈希望你的人格高贵、谦恭有礼,不论遭受多少挫折,都会勇敢地选择忠于自己,不去学阿谀谄媚、不迷失自己……
“不媚于世,不迷失自己,孩子,你知道想这样生存下去,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吗?妈妈为你担心呀,妈妈曾辛苦地鸟生存而奋战,所以不要看你经历同样的辛苦……
“那一段惨澹无光的岁月,到现在回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妈妈曾想自杀,想结束自己的苦难,那时我就下定决心,不要再创造一个生命来受苦了,可是孩子,你却来了!你知道你已经没有父亲了吗?你会怪我吗?
“孩子,妈妈真希望你能告诉我,你想不想要被生下来?因为妈妈既怕剥夺了你生存的权利,更怕强迫你接受了生命呀!……”
汪紫嫣不停地想着、说着,早已泪湿衣襟,倚在街灯下不能自已。
同样一段时光,汪紫嫣自缚于此情此境中,而柏载文也找到了另一种让自己解脱的方式。
“载文又喝醉了吗?”白熙阳从寝室门口探出头来。
吕大书正搀着柏载文经过她面前走向客房。
近来,柏载文夜夜到酒店花钱买醉,每天晚上都喝得铭酊烂醉,闹到了三更半夜,才一通电话打来要大书过去陪他同乐。吕大书总是忿忿地出门,把柏载文连拖带扯地弄回家,安顿在客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