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载文不搭腔。
吕大书只好说:“你累了,你好好休息!明天你可以不用到公司上班,当然如果你坚持照常上班,我会很高兴;若是暂时没心思,不妨休息一阵子,公司方面我会处理,就算是把出国那段时间的亏欠,弥补回来。”
柏载文仍然无言。
“我先走了,你休息。”吕大书说着站起身。
柏载文没有动弹,对大书不留也不送,径自低头坐着,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会这样子呆坐到什么时候。
吕大书赶回家,意外地只看见熙阳一个人。
“她们呢?”吕大书问。
“来过了,又走了。”白熙阳回答,她看看钟说:“你饿吗?吃过晚饭了吗?”
由于熙阳的表现太过平静、太若无其事,令吕大书觉得有点不大正常。
他一边盯着熙阳瞧,一边说:“饿了,很饿!”
“喔,”熙阳一跃而起。“我去作饭!”
“我来帮忙。”吕大书跟进厨房。
“好呀!”白熙阳笑得非常开心,而且无忧无虑。
她打开冰箱,边动手边说:
“榴红的情人找她约会去了,紫嫣回公司把行李搬回娘家去,她们真的都好好的,谈笑风生,什么事都没有。”
她把切好的菜拨到盘子里,然后捣碎蒜头。
“载文好吗?”
“还好,熙阳,落刀轻一点,小心割伤手。”
“不会。”她很肯定的,又说:“大书,如果我也不要生小孩,你会不会也跟我离婚呢?”
吕大书一听,笑不可遏。
“熙阳,如果我不让你生小孩,你会不会离开我,生气地跑回娘家?”
“什么?”白熙阳吓一跳,菜刀举在半空,愣愣看着大书。
吕大书一笑,轻轻夺下了刀,另一只手拍拍熙阳的头:“小心!”
“你不让我生小孩?你为什么不让我生小孩?”白熙阳横眉竖目地质问。
“我什么都没说,我只是觉得有你就很好,有没有小孩子不重要。”
“嗯……”白熙阳觉得有道理,点点头表示接受,继续作饭。她不专心地偏头想了想,又说:“那如果我怀孕了,要像紫嫣一样拿掉孩子呢?”
“很伤身体喔!”吕大书说。“不过我会帮你进补,调理身体。”
“咦?你为什么不像载文那样,生气地跟我离婚?”白熙阳不解。
“载文不是好典范,只是情有可原。我不是他,不会意气用事。”
白熙阳斜眼睨着地。“是不是不管我做了什么,你都不生气?”
吕大书扶着下颌,故作考虑模样:“看看情况才能决定。”
“例如什么情况呢?”白熙阳放着沸腾的油锅不顾,愈问愈起劲。
吕大书把她搂到一旁,干脆接手,自己来炒菜,菜一下锅,蒸冒出一大蓬白烟,被抽油烟机吸旋进去。他说:“我想不出来!”
“什么?你大声一点,太吵了听不清楚。”白熙阳拉扯他的衣服,追根究底地问:“到底发生什么情况,你才会生气?”
“我说,我想不出来。”吕大书三两下便炒好一盘菜。
白熙阳拿盘子过来盛。“你说你说嘛,我绝对不会故意去做那件事!”
吕大书望了熙阳一眼,不太信任似的,又着手准备切姜洗鱼。
“例如……放一把火烧掉我的书房。”
“绝不可能!”白熙阳保证。“但如果只是撕碎你的书而已呢?”
“可能会有一点不高兴。”吕大书回答。
“那如果是因为我喜欢听撕书的声音,就像红楼梦里面的晴雯喜欢听撕扇子的声音呢?”
“那就不生气。”
吕大书说完这句话,白熙阳便一溜烟地不见了。
“完了!”
吕大书快步迈向书房,果然,熙阳已经拿了一本书在那里撕起来了。她把书先一页一页撕下来,再一张一张放到耳边撕碎。
“你……”
“哈哈!”白熙阳一径笑着。“大书,我正在撕晴雯撕扇那一回,你也要像宝玉一样陪我撕吗?”
第五章
汪紫嫣回到娘家。家里的两位老人家都身体硬朗,他们包围着紫嫣嘘长问短。
汪紫嫣坐了一阵子,喝了几口茶,顺便理一理心里要讲的话。
“老爹、妈妈,我与载文离婚了。”她尽量镇静地说。
两位老人一惊,却都一时无言,只是默默想着。过一会儿,汪爹开了口,只是说: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汪妈也说:“是呀,我们一齐把行李抬到你从前的房间去,紫嫣一定累了吧,先睡一下,晚上再叫你起来晚饭,如何?”
汪紫嫣忍住泪水夺眶而出的冲动,虽然她还有许多话想和她的养父母说,却又不忍拂逆他们的好意,于是顺从地点点头。
放受行李,汪爹汪妈离开房间,替她带上了门后,汪紫嫣躺在床上,隐忍的两行泪这才滑落。她受伤的回到这里,不去想未来会怎么样,但当她一躺回自己儿时的睡床,仿佛有一股温馨之情包涌着她,使她慌乱的心渐渐安定。这种安定的力量,反而使她更想大哭一场。
她真的大哭了一场,然后疲倦地睡着了。
石榴红搅拌着杯里的饮料。那是一种称为“巴黎黄昏”的饮料,非常漂亮的玫瑰红颜色,喝起来既酸且甜,是她特别偏爱的花茶系列。
“紫嫣离婚了。”
“紫嫣是谁啊?”坐在她对面的,是已婚的梁秉君,她深深挚爱着的那个男人。
“紫嫣是我的好朋友。”她理所当然地说。
“你的好朋友不是叫白熙阳吗?”他从没听榴红说过紫嫣这一号人物。
“现在又多了一个,汪紫嫣。”
“什么时候多的?”
“才昨天的事嘛,”石榴红眨了一下眼:“刚刚我陪她去办离婚手续。”
“你昨天才交的朋友,今天就陪人家去办离婚?”梁秉君瞪大眼睛不敢苟同。
“有何不可?”石榴红抬起的眼神里,除了锐利,还透出一丝忿怒。
她不喜欢梁秉君那种带有指责意味的口吻,更不喜欢一提到“离婚”二字,他就敏感起来,好像在刻意回避什么。离婚又怎样?离婚这件事让他不敢正视,让他畏缩了吗?若是如此,他为什么来招惹她?又为什么承诺离婚来娶她呢?
“没有不可以,”梁秉君叹了一口气说:“不要那么尖锐好吗?我只是觉得如果交情不够,这样做并不妥当。如果你不觉得,那就没事了。”
石榴红盯着他看,仿佛想要从他的表情而检视他的话真不真实。最后,她满意了,收起怒意后,她突然又福至心灵地说:“你应该见见汪紫嫣!”
“见她做什么?见到你就很头痛了。”梁秉君说着,七分的无奈再加上三分的懊恼。
石榴红幸灾乐祸地噗哧一笑:“头痛什么,你说呀!”
她知道梁秉君的头痛当然是拜她所赐,除此之外,谁还有本事带给他烦恼?
“我头痛还不是因为你,你一天到晚专门找我麻烦,而且还乐此不疲,连讲一句话,我都要担心是不是说错了?会不会惹你不高兴?唉,光对付你一个人我就已经够分身乏术的,哪还有心思再去认识别人。”梁秉君似乎给她折磨惨了似的。
石榴红愈听愈高兴,愈高兴愈要捉弄他:“那你老婆呢?她不会让你头痛吗?”
“她没你本事这么大,”梁秉君没好气。
“我想也是,”石榴红点点头。“被你这么一说,我觉得蛮有成就感的。”
她是说真的,她能够取代他老婆,能够成为他惟一的烦恼根源,那就表示她在他心中的分量比他老婆重太多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