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夏登时弹上了耸立在官老爷们身后的老樟树,在枝极上立成一个金鸡独立的姿势。
霞女暗自偷笑着,并且率先拍手叫好,所有的人也跟着鼓掌,现场一片哗然。
赛夏知道被霞女耍了,立刻又纵身一跳,云淡风清地再度回到刚才的位子上。
???
站在霞女身旁的赛夏,足足比霞女多出一个头,霞女一个抬头;正巧撞见赛夏所有五官都在瞪她,包括眼、舌、鼻、耳、口,还有他的下巴,也很无情地悬在她头顶上,恶狠狠地怒视着。
可是她就是忍不住地想笑,甚而细声细气地嘲讽着。“没想到你这么配合。”噗哧!
赛夏没见过女孩子像她这么顽皮刁蛮的,幸好她是中原人,不是楼兰人,否则他当了国王后,若有子民如此,可真让人头疼。
当众人的掌声停止后,一位白发苍苍的官老爷问话了。“你们两个都志愿从军人营吗?”
这位眼尖的老人家注意到方才赛夏施展轻功的当儿,那飞起腾落的动作里,有一片距离他咫尺的枯黄落叶,竟然文风不动,足见其人轻功及内力之高深,这样的奇才异士若能纳入军队,为朝廷效力,保护公主前往楼兰和亲,这一路的安全都可无虞了。
老人家问话一出,两个人都抢话似的说出不同的答案——
“是!”
“不是!”两人相觑,怒眼以对。
“到底是或不是?”那位官老爷站起来询问。
“当然是喽,不然来这儿做啥?耍猴戏呀!”霞女用脚使劲往赛夏的脚盘踩去,暗示他不要随便出声,同时也不忘再次称赞他刚才的猴戏耍得实在不错。赛夏的眉头随着霞女的脚下力气越锁越紧,他不明白自己究竟欠她什么债,要让她这么折磨。
他索性放弃挣扎,两手心摊开朝上,肩头一耸,看她要怎么玩。“这么用力踩,我怕你的脚会酸的!”他的唇凑近霞女的耳朵旁,反讽地说道。
霞女“青”他一眼。“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这个小娘儿可是够辣够悍,他倒想欣赏一下她会如何闪避那些官老爷们对她采取“验明正身”的必要程序时,看她那颗时灵时笨的小脑袋瓜怎么挤出智慧来为她自己解围。
“好,既然都是忠勇爱国的志士,朝廷一定会好好栽培你们的,各自报上名来,以便登记入册。”那位官老爷右手提笔,沾点墨,准备下笔。
“我叫赛夏!”霞女以清脆略带点童音的声音,大声地朗诵着。
官老爷落笔载下。“瘦瘦干干的叫赛夏,那另一位呢?”
赛夏的眼睛像燃着两颗火球,缓缓地烧向霞女,嘴角噙着气愤。“你叫赛夏,那我叫什么?”他一字一字地生硬如石地问着霞女。
他总算明白在来京城的路途上,霞女所透露要再向他借一样东西的意思了,只是那名字太尊贵了,恐怕她还受用不起呢!
官老爷闷了——“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会忘记,看来你小时候的那一跌,脑子可能伤得不轻。”
霞女被官老爷的话给逗得大笑。哈哈哈!她高举手臂搭在赛夏的肩上,像个小布偶垂挂在壮茁的树干上,一手抱住自己的肚皮,笑得前仆后仰,看得大伙儿全都一愣一愣的,不明白何事这么好笑。
官老爷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地看着眼前一高一矮的两个年轻人,一个笑得人仰马翻,一个涨满怒容,两个都是怪人。
他见赛夏迟迟不回答,不耐烦地训斥道:“我问你姓名,你为何怒而不答?”
霞女一听又笑,赛夏的名字被她借来使用,他当然只能干瞪眼、生闷气说不出话来了,瞧他那副气得七孔冒烟的模样,还挺俊的。哈哈哈……她两手捧抚着肚皮,怕一不小心笑破了。
赛夏仍未答腔,他在考虑该动口还是动手入修理满口胡诌的霞女。
但是官老爷的耐性和修养可没他好。“我是看你身手还不赖,才跟你在这儿蘑菇半天,再不说出姓名,就回家吃自己吧!”气恼地往大长桌上用力一拍,所有的人都错愕了。
“他姓霞名女!”霞女自告奋勇地替赛夏回答,以消弭官老爷的心头气。
赛夏举起拳头想捶在霞女的脑门上。“什——么?我叫……”
“没错呀!你是叫霞女,下回别又忘了,我可没空随时都得提醒你。”霞女笑得坏坏地提醒他,一回身躲到他身后,避开那只青筋暴露且即将落下的拳头。
官老爷手上那支毛笔重新再沾湿砚台上的墨汁,一笔一画地记上。“高个儿叫霞女,什么?霞女!看你昂藏五尺身躯,怎会名字里有个女字呢?你到底是男是女?从实招来!否则拖出去杀头。”官老爷气得把那支毛笔甩出去。
赛夏从小到大没受过这么大的屈辱,那个老头算哪根葱、哪根蒜,竟然敢对他大呼小叫,该杀头的人,是——他!
“来人呀!”赛夏一气之下忘了他身在中原京城,而非楼兰的王宫。
侧站成排的卫兵一听有人传唤他们,立即围绕过来,一见出声者是个陌生人,而非官老爷,全又愣在一旁,不知该听谁的话。
那位三角眼的官老爷跳起来。“放肆!我是官老爷还是你是官老爷?!”
霞女笑嘻嘻地跑到官老爷面前拍抚着他的胸膛,帮他顺顺气。
“爱说笑,在场的人年纪就属你最老,当然你才是官老爷喽!”她那一招也不知在安抚人家还是在糟蹋人家。
“这还差不多!”气煞煞的官老爷一时也没完全听清楚她的话,只觉得这小子比较懂事,懂得逢迎拍马屁,是可用之人。
霞女又兜回赛夏身旁,压低嗓音骂他——“你是春天的虫呀!”
“什么意思?”赛夏连被骂了都不知道。
“蠢!”她又拉低赛夏低声叱道:“你搞不清楚状况呀,又不是当官的,喊什么来人啊,想害我进不了军营,去不成楼兰是不是?”
赛夏一口气憋得吞下肚去,他是有气发不出啊!若不是为了她,他此刻应该是在迎春阁的温柔乡里才对。
他堂堂楼兰国的王子,落难于中原也就罢了,竟然还被怀疑是女的,这一切都是霞女造的孽。
有时,他不免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霞女下了什么蛊,他何必要护着她呢,只要跟她在一块,就有一堆倒楣烂帐的事缠上身,他根本可以不必管霞女的死活嘛,她既然想和一堆男人去楼兰就让她去吧,反正她那副德行以及傻呼呼的性子,没人会看出她真正的身分,更不会去上了别人的当,还是回头顾顾自己,别老再上霞女的当了、别再有妇人之仁,他早该清醒了。”
霞女这时良心发现,帮赛夏说话。“回官老爷的话,霞女他虽然名字里有个女字,但他绝对是没有两团肉的姑娘家!这一点我可以人格保证。”她拍拍自己的胸脯。
“你的人格值多少钱?嗟!来人呀,给我拖下去验明正身。”势利眼的官老爷说起话来夹枪带棍。
两边的卫兵,左右各来一名,挟住赛夏的胳臂,但被赛夏随手一挥即挣脱,既而又上来两名士兵,仍不敌赛夏的臂力,最后整排的士兵一古脑儿蜂拥过来,才镇住赛夏。
“喂,你们别动手动脚的,放开他!”霞女冲过去欲帮赛夏解围,可惜人单势孤起不了作用,有个士兵在情急之下出手推霞女的胸部,瘦弱的她,一把就被惯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