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芸把皮包放到桌上,再打开床头柜的抽屉来看。里头有三件未拆封的男内裤,下面的一个抽屉里才是女内裤。她拿出一件女内裤,再把窗户打开,把床被掀开来。
“我这件棉质衬衫下摆蛮长的,你应该可以穿到膝盖。”陈凯重新出现在房间门口,手里拎着一件深蓝色底,有黄色和白色条纹的休闲衬衫。
“谢谢。”若芸尴尬的接过衬衫,小心不去碰触他的手。
“浴室在这里。”陈凯领她过去,他再从浴室与厨房之间的储物柜拿出一条大浴巾,一条小毛巾和一支未拆封的牙刷。“还需要什么尽管说。”
“不用了,谢谢。”她退进浴室里,关上门,再一次确定门上了锁,才脱掉衣服。
等到温水冲到身上,她总算能够松弛紧绷了一整晚的神经。
她可以想见,再过几个钟头后,超贷案曝光,势必成为轰动一时的大新闻。她虽然不是主角,可能也会有记者来访问她,她得先做心理准备。可能的话,她宁可隐身在幕后,不要被记者追着跑。
今晚在她最害怕、最无助的时候,幸好陈凯适时来陪伴她。他是个很好的伴,不 嗦、不多问,却很能够安抚她的心,而且他总是体贴的为她设想周到。
这么好的男人,怎还没有被某个女人抢走呢?台湾的女人都瞎了吗?如果她不是抱着独身主义,她很可能会被他迷倒呢!
今晚在诊所里他亲了她,那代表什么?她本来打定主意从此要和他疏远的,没想到因为情况使然,她居然必须依赖他、投靠他。说她今天晚上利用他来陪伴她也不为过。那么利用之后呢?她还能再无情无义的疏远他吗?
睡在他家,她并不担心安全的问题,因为她相信他是个正人君子,相信他不会逼她做任何她不想做的事。她担心的是,他会以为他们的关系已经更进一步了,她担心自己的心防愈来愈不牢靠。在她脆弱的时候,她害怕自己会做出不够理智的事情来。
可她都已经登堂入室,穿上他的衬衫了,还能怎么样呢?向他宣读一篇声明?请他不要以为她真的当他是她的男朋友,她只不过是在恐惧的时候,没有心思对外人解释罢了!
一打开浴室门,她就闻到食物的香味,自然而然的往厨房走去。
“你洗好啦?”他那张显得疲惫的脸仍漾出和煦的笑容。“刚好我也弄好了,肚子饿了吧?我煮了康宝浓汤和二十个冷冻水饺。”
“我不饿。”她低头,看到自己光裸的膝盖和小腿,没来由的,鼻头有点泛酸。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教她如何和他保持距离?
“那陪我吃一点。帮我把水饺端上桌,我来拿碗筷。啊!对了,我还没调沾酱。”他一边说一边拿小碟倒酱油。“我妈说要两小匙醋和一小匙酱油,再滴两滴香油。OK,开饭了。”
他把东西都放到桌上后,很绅士的为她拉开椅子,请她坐下,然后夹一个水饺进她的碗里。“尝尝看我的手艺,虽然是冷冻水饺,但是我有下饺子不沾锅,而且皮会Q的本事。其实说穿了不值钱,就是要给水饺洗三温暖,煮的时候加两次冷水,皮才会好吃。”
她觉得他似乎故意滔滔不绝讲个不停,以化解她的拘束。她本来没食欲的,闻到食物香味,忍不住吃了一个饺子。吃完又理所当然似的自己再去大盘子里夹一个水饺进她的碗里。“你常常自己弄东西吃吗?”
“没有常常。我会弄的也不过是泡面、煎蛋、煎冷冻蛋饼、煮水饺、煮速食汤,报告完毕。”
她莞尔。“懒得出门的时候至少不会饿死。”
他微笑道:“没错。尤其是下雨的时候,能够干爽的在家里休息,省得出去淋雨,多好。我很容易满足。”
她瞟向桌子靠墙壁的那边堆着的几条饼干、凤梨酥等。他自动解释:“那是我妈上次来的时候,到附近的超级市场帮我买的。她总是怕我饿死,每次走之前都要把我的冰箱塞满东西,再准备一些干粮,让我慢慢消化掉,下次她来看到我还没吃完,就会碎碎念。所以每次她来之前,我都会拿一些到诊所请大家吃,但也要留下一点,下次她才不会准备更多。”
若芸轻叹。“你真幸福,有妈妈疼。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不知道。”
他轻按住她放在桌上的手,极其温柔地说:“给我机会,让我疼你。”
她差点就沉醉在他充满浓情蜜意的眸中,或许她其实沉醉了一两秒才警觉。她心慌意乱的站起来,不敢再看他的眼睛。“我……我累了,我要去睡了,晚安。”她努力用优雅稳定的步伐走向客房。要不是不希望他以为她落荒而逃,她会用跑的,然后用力的关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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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上了床,她才真的明白自己有多累。她腰酸背痛,在床上摊成大字型。
突然,敲门声吓得她坐起来,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去开门。
“若芸,别忘了你今天晚上拔牙,必须吃消炎药。我在你楼下打电话给你,就是要送药去给你。”她抿抿唇,阻止自己太感动。无声地打开门,无声地接下他递过来的药和水,她一直不敢看他,怕自己又迷失在他深情的眼眸中。
她吞下药,他主动接回水杯。
“谢谢。”她冒个险,瞟他一眼,微笑一下。
“不客气,晚安。”他手握门把,柔柔浅笑着帮她关上门。
躺回床上,若芸不由自主的微笑。这漫长的一夜快把她累垮了,可是有陈凯陪伴着,让她觉得好……幸福。
他要她给他机会,让他疼她。她是个拒绝爱情、拒绝婚姻的人,她的答案当然是:不。可是她好像狠不下心来,斩钉截铁地对他说不。唉!拒绝这么好的男人,实在有些可惜。
发现她自己一向坚强的意志开始动摇,若芸把它归咎于她太累了,她的神志已经涣散。等她睡饱了,有精神了,她就能够再斗志昂扬的与他的吸引力作战。
她似乎很快就进入梦乡。梦中的她一直巧笑倩兮,美得不像是她,身边有个体贴多情的男友陪着,他娇宠她、疼爱她,与她在花前谈心、在月下散步。在浪漫的气氛中,她献出她的初吻。
突然有车灯照过来,惊扰他们的拥吻,开车的人是龚自强。一辆摩托车的声音很快由远方呼啸而来,摩托车上的两个人都一身黑色皮衣裤,戴着全罩式安全帽。坐在后座的那个人举起枪瞄向龚自强。
她惊恐的叫喊着,叫龚自强小心,龚自强好像没有听到,他在等红灯的当儿,身体还跟着车内播放的音乐摆动。歹徒扣上扳机了,若芸更紧张的喊叫,龚自强却还是没听见,对着后视镜梳理他的头发。歹徒却听见了,他的枪口转向她,砰砰两声,挺身护住她的陈凯倒下去,她跪到地上去看他,看到他身上有两个血洞,血不断汩汩自洞里流出来,她拼命用两只手去压紧两个血洞,可是血还是一直流上直流,染红了她的手、染红了陈凯的白衬衫。
她不要他死,他不能死,他还不知道她喜欢他,她可能甚至已经爱上他。她哭叫着求救,可是四周一片黑暗,连龚自强的车与歹徒都不见了。她叫唤着陈凯的名字,想叫醒他,可是他的脸色惨白,好像已经死了。她是如此的孤单、如此的无助,她不要失去陈凯,他为她做了那么多,她还不会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