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若芸有生以来最长、最难熬的一夜,由于周警官坚持要仔细搜证,他又调其他警员来拍照、寻找指纹等,搞到十二点多他还不善罢甘休,要若芸和陈凯到警局去做笔录。到了警局,他们才知道原来周警官是分局长,职位颇高。
在警车的后座上,陈凯靠近若芸讲悄悄话。“我想你可以信任周警官,他做事情很认真,而且看起来很正派。”
“我也觉得我可以信任他,可是我怕事情一曝光,他们会杀人灭口。”
“事情只有你和龚自强知道的时候才危险,他们能够杀人灭口,但是事情宣扬开来,甚至上了报,他们还能杀人灭口吗?”
“你说的有道理。可是我想先看看龚自强,再决定说不说。”
若芸要求周警官帮她查询遭枪伤的龚自强在哪家医院,周警官也不多问,立刻用无线电帮她查出来,然后叫开车的蔡警员前往医院。
“方小姐,”周警官自前座转过身来看着她。“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吧?”
“你想得到第一手资料的话,应该由龚自强亲口告诉你。”若芸回答。“我只想说龚自强明知他可能惹来杀身之祸,仍然勇敢的揭发弊案,他是个英雄。”她不经意的瞟向陈凯,感觉他脸上似乎流露着有点不是味道的神色。
“他要揭发什么弊案?”周警官问。
“等见到了龚自强再说吧!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若芸黯然道。
到了医院,龚自强已自开刀房出来,情况比医生预期的好,但是他仍然相当虚弱。若芸取得他的同意后,由她主述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龚自强频频点头,偶尔稍加补充。周警官得知“代志大条了”之后,打电话向上级报告,加派人手保护龚自强的安全,他也指派蔡警员负责保护若芸。
若芸趁警察们忙着联络事情的时候,低声对龚自强说:“他们大概以为烧掉了你传给我的契约书就没事了,事实上我已经早一步传真给我的主编了。”
龚自强虚弱地微笑道:“你刚才怎么没跟周警官说?”
“我忘了说。既然忘了,就给我们的周刊独家刊登吧!这件事可能成为明天的大新闻,而我们的周刊后天才会出刊,总得留点新鲜的内幕,才不枉我被惊吓了一个晚上。”
“我传真给你后,把契约书放回去时,不巧碰到柳超群折回办公室拿东西。我支吾以对,被他瞧出了破绽,我找了借口开溜,急忙跑到大楼地下室取车,慌慌张张的开了几分钟后才想到是不是应该报警。没想到七海帮的人来得那么快,我遇到红灯停下车,听到后面有拔掉灭音器的摩托车风驰电掣而来的声音,以为是飙车族在撒野,我还在心里猜他会不会闯红灯。结果摩托车慢了下来,越过我的车,坐在摩托车后座、戴着全罩式安全帽的一个男人举枪指向我,连开了两枪,当时我感觉非常痛,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趴到方向盘上,我最后的意识是喇叭一直响的声音,我却一直向无边的黑暗坠下去。刚才开完刀后,我还没力气多说话,只讲这一段给送我来医院的警员听,他可能以为我也是帮派分子。”龚自强说完了一大段话后,微微喘着气。
“你好好休息吧!别说太多话。”
“没关系,我已经输了不少血,现在感觉好多了。”
若芸还是向龚自强告辞,让他休息。为了防止被人跟踪,他们改由急诊室出去,由蔡警员开车接若芸和陈凯。
“你家里被搞得乱七八糟的,能睡吗?”陈凯问。
若芸愁眉苦脸叹气。“乱七八糟的还无妨,可以整理,只是猫咪已经被送去验尸取子弹,想到它刚才惨死在那里,我心里会毛毛的。”
“方小姐,”蔡警员自前座说。“你最好先别回你家,歹徒发现你报警,没有达到他们恐吓你的目的的话,可能会再对你不利。你最好到某个亲戚或朋友家暂住。”
若芸看一下表。“现在是半夜三点,我不想吵醒我姐姐和她的孩子们,害他们受到惊吓。”
“你暂时到我家住好了。”陈凯说。
若芸直觉的摇头。
陈凯急切的说下去。“我那里有两个房间,只有我一个人住。一间客房留给南部的家人北上时住,最近没有人会来。我以人格保证,你住我那里绝对安全无虞。”
她不安的犹疑。“嗯……不太好吧?太麻烦你了。”
“不会,不会,一点都不麻烦。”
“方小姐,你最好快点决定,你不想睡你男朋友家的话,我们得为你找一家汽车旅馆或宾馆。”
宾馆?若芸一听到这个名词就寒毛直竖。那不是有婚外情的男女私会的地方吗?
“那种地方才真的不好。”陈凯说。“他们会在你意想不到的地方藏针孔摄影机,然后做成偷窥片、色情片贩卖。”
若芸胆战心惊的抱紧自己。“那……权宜之计,我想……还是先借住你家一晚好了。”
陈凯绽开笑容,告诉蔡警员地址。
若芸不安的看向窗外。她从来没有这么晚还在马路上奔驰。暗夜的街道上静悄悄的,偶尔才看得到一辆车子经过,与白天的车水马龙大相径庭。
今晚发生的这一连串事件都太戏剧化了,她到现在还在怀疑她是不是在做梦。闭一闭眼睛再张开,看到的依旧是午夜的街景。
怎么会演变成这样?她居然没有选择的余地,必须到一个单身男子家去借住。如果她还有力气,如果她没有累到腰都直不起来,也许她会想得出别的办法。现在她只想瘫在床上,把一切事情都丢开,即便天塌下来也不管。
第八章
陈凯的住处就在联合诊所后面的巷子里。蔡警员把警车开进大楼的地下停车场后放他们下车。他说他确定一路上没有人跟踪,他必须回警局写报告,明天若芸要出门之前半个钟头再跟他联络,他会换便衣做她的随身保镖。
换成平常,若芸绝对不肯单独进入一个单身男子的公寓,即使万不得已必须这么做的话,她也一定会窘迫不堪。可是现在她已经累得没有力气去顾及任何原则。在这漫长的一天里,白天她比平常还忙,晚上去拔牙,回到家后受到惊吓,折腾了整个晚上,此刻她已经快撑不住了,眼皮好沉重。
“累了吗?”在电梯里,陈凯柔声问她。
她默默的点头,身体软绵绵的靠着电梯里的镜子,看到自己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她相信今晚住在陈凯家会很安全,此刻她这张要死不死的脸吸引不了任何男人。
出了电梯,陈凯开门请她进去。
这是一间干净得不像是单身汉住的公寓,也许比她的住处还干净。家具不多,没有多余的摆设。沙发旁的一部跑步机和地上的两个哑铃,算是比较突兀的东西。
他随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微笑道:“我平常没什么时间运动,都利用看电视的时候多少做点运动。”
“我以为医生都喜欢打高尔夫球。”她说。
“我没那么高级。这间是客房。”他打开一扇门。房里有一张双人床,两个床头柜,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和一个小衣橱。“我找件干净的衣服给你洗澡换。呃……”他的脸颊微泛红。“上次我爸妈来的时候,他们在附近的超市各买了半打免洗内裤,应该还有剩,你可以打开床头柜的抽屉找找看。我妈妈的size你穿来可能太大,暂时凑合一下。”他说完就走出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