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盼盼轻盈上马,在马上拱手说:“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有缘的话,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夏侯旭目送人马远去。
他郑而重之收起手中的金钗,贴身藏人怀中,心中暗嘱自己,回到京城定然找到这位朋友答谢一番才是。
“公子!”
夏侯旭掉头看到藿香远远的跑过来,解了一半心事,心情愉快地拍拍她的头。
“公子你怎么了?”藿香跑得面色通红,奇怪地问。
“我不逼问你了。”
“啊!你知道了?”
夏侯旭点点头,回答,“知道了一半。”
※ ※ ※
两人来到渡口。
“怎么还剩有银两?”夏侯旭问。
藿香猜他早晚会问出这个问题,心中早已想好台词,遂道:“本来该打赏给伙计的钱,我自个儿都做了,所以攒了下来。”
“哎。”夏侯旭叹了口气,“藿香,说实在的,你非但不是累赘,在如此窘困的情况下,你还是个好伙伴!”
伙伴!
夏侯旭这话,让藿香心下颇为悸动。
黑夜中,两人在船坞里,船身顺着水波摆荡,船夫早已窝在船头打盹了。
夏侯旭忽闻到一股淡淡香气传来。
他凑鼻向空中闻了闻,循到坐在一旁的藿香身上,心下颇感诧异,藿香这时也转头过来,两张脸照面使两人有了片刻的震愕。
夏侯旭率先别过脸去,迳自翻身倒下。
“睡吧。”他说。
藿香则窝在船坞尾睡去。
半夜,船身摆荡中,船身忽然剧烈一动,夏侯旭警惕地翻身坐起,见船身平稳下来,船夫与藿香仍然睡着,原来只有他还醒着。
今晚的月色明亮,照着船身、篷内清光一片。
睡在船尾处的藿香,蠕动了一下。
他挪着身子凑去看她,伸出一手,迟疑了下,才轻放在她柔软的腰肢上,然后暗骂自己是笨蛋。
他不禁想起在淮阳时的客栈房内,郑书楼当时要带藿香上京不成,曾说心里是存着私心,当时忘了问,这时想来,郑书楼八成当时一眼就瞧出来了。
他回到原位睡下,心中似恼非恼,有些怪藿香,又有些怪着自己,不久便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八章
一路上,夏侯旭的话变少了。
仿佛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藿香不明所以,只好乖乖的退居一旁自求多福。
其实这里离京城只剩三天的行程,就算这时候他临时一脚踢开她,她也不怕了。
两人中途上了岸坐在一辆雇来的马车,夏侯旭笑说:“瞧你,一说要上岸去逛逛瞧瞧就开心了,这几天赶路下来,的确是闷坏人了。”
藿香瞧他心情好,连忙讨好,“两天前打来的洋河大曲快喝光了,我下船时,向人打听到城里有座驰名的太白酒楼,到时我去打个两斤酒回来给公子续酒喝。”
夏侯旭点头一笑,“难得你想的周到,钱还够吗?”
“够的。”
驾车的老头介绍此地风景,说铁石摩崖就在城外二十里处,于是车子逐往南道驰去。
奔驰中,马车剧烈颠簸的厉害,藿香有些担心,不明白老车夫为何以玩命似的速度在驾车。
“老丈,我们不赶路,可以慢一些……”
藿香爬到车前,看见老头闭着双眼,握缰的双手垂软,她伸手去探他鼻息,竟已是停了呼吸!
“老丈!”
藿香推了推他,驾车老头竟斜地倒向车外!
很显然的,这老头在驾车中病发而死了。
藿香连忙张手抱住,但老头的体重过重,反而一起倒向车外。
“公子!公子!”
夏侯旭睁开双眼,惊见藿香抱着驾车老头的身驱,一半人已探出车外。
他迅急出手,抓住两人的衣领猛力拉过来。
“我想他应该是在驾车途中,心疾病发死了!”
这时,还未稳下来的马车轮辗过一颗石头,连带的将藿香身子往后一仰。
“藿香!”夏侯旭立即伸手去抢,却抓了个空,藿香就在他眼前消失。
他惊吼出声,马上看见藿香下半身被拖在地上,手中抓住的缰绳是急忙中恰好勾住的。
这时奔跑的马因缰绳扯偏了,突然改变方向跑离正道。
夏侯旭伸手欲将藿香拉起,却构不着,藿香被垂在马车轮边,一摆一晃的,惊险万分。
“抓好了!”
夏侯旭缓缓地拉回鞭绳,他不敢用力,怕把缰绳从藿香手中扯脱开来。
他一段一段拉回缰绳,藿香看到一段缰绳被车轮磨损得快断了,眼看着夏侯旭屏气凝神渐渐地拉回自己,她从没见过他如此紧张肃穆的一面。
有一刻,她甚至忘记自己正身处险境,忘记害怕,只觉得眼前的他是如此教人心动。
夏侯旭的动作渐渐加快。
藿香忽然叫,“悬崖!”
马儿像是受到惊吓般,不但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更疯狂的往悬崖方向驰奔前进。
“啪”一声,藿香手中紧握的缰绳绷断了,他伸手抓去——
在千钧一刻抓住了藿香,将她拉起。
马车离悬崖只剩半里!
夏侯旭豁出最后机会,卷紧了手中另一条缰绳,随着一声呐喊,整个人向后仰去。
马车静止了。
时间仿佛过去了好久,直到一声马嘶,夏侯旭蓦然起身来看,藿香也慢慢的坐了起来。
壮丽的悬崖景色,赫然呈现在两人的眼前,夏侯旭在最后关头,终还是在崖边将马勒定脚步。
夏侯旭紧抱着藿香,两人有一段时间只是相对着喘气,惊骇互视着对方。
不知哪来的冲动,夏侯旭忽然低头去压住藿香的唇。
直到两唇分开,夏侯旭吐出一口大气。
“我们还活着吧?”
“是……是的。”
此时的藿香清楚的听到自己激烈的鼓动心跳声,不明白是惊魂未定,还是……他突来的吻。
※ ※ ※
夜深人静的渡船上,藿香忍痛擦拭膝盖上的伤口。
“嘶……哈……”她忍不住倒抽着气呻吟。
夏侯旭一屁股在她身旁坐下来。
“很痛吧?”
废话,她心里说。嘴上当然乖乖地说:“是呀。”
“对于今天发生的事,你有什么看法?”他目视着前方,等待她的回答。
藿香偷偷瞧他一眼,“看法呀……”藿香清清喉咙,准备来场演讲似的,“嗯……很惊险。”
就这三个字,完了。
夏侯旭也不恼,自顾地说:“我是指我亲了你的看法。”
藿香全身寒毛一瞬间竖了起来。就是这个,她刻意去忘记的片段,为何他却刻意提起。
“呃……很震惊!”
“我也是。”
“啊!!”藿香别头去,惊讶地看他。
夏侯旭也调过头来,用一种看透人的目光,稳稳地看着藿香。
“那个时候,我突然有种感觉,你——是女的。”
“我是女的?”藿香发出神经质的大笑声,“怎么可能?!”
“是呀,我也是这么想,可是……”说着,夏侯旭像只猎犬,凑鼻在空气中嗅来嗅去。
藿香正感到不解,忽然见他闻到她身上来了。
“做什么?”
“你身上有股……香味。”
“香味?!”藿香竖起全身的神经,急忙思索说:“大概是去酒楼打酒时的酒香吧?”这个理由,连她自己也不相信。
“是吗?”夏侯旭意有所指地递来一眼。
“是的!是的!”藿香急忙说。
但夏侯旭接下来的一句,却让藿香仿佛掉入绝望的深渊。
“可我怎么觉得是女人香呢?”
“公子……”
藿香用一种屈服的眼神,看着夏侯旭。
夏侯旭已从藿香眼中看出了答案。
“是真的吗?”他跳起来,瞪问。
藿香几乎不敢看他,却逃离不开他锁住的眼神,屈服而微弱地抗辩,“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