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拥有她,但又不愿违背师父的遣命。
他背负了太多俗世的束缚,可是萧湘却没有这层顾忌。
她从小就在一个淳朴的村落长大,萧暮雨并没有将太多俗世的禁忌灌输给女儿。他教她医理,教她读史,教她以一颗纯真的心看待世间;所以萧湘根本不懂得虚伪,她只知道她爱师兄,而师兄也爱她。两个相爱的人难道不该在一起吗?
她因这个理念而无惧,坦然面对她的爱情,也准备为她的感情而战。就算世间所有的人都反对她,包括她所爱的人也离弃她,她仍然选择忠于感情、忠于爱。
聂凯臣见萧湘默然无语,眼光痴痴地凝视床上的关长风,叹了口气说:“萧姑娘,我在外间守着,你有事就叫我。”
他没等萧湘回答,转身离开房间,顺手将房门关上。
聂凯臣在外间的床榻上躺了下来,一阵倦意袭向他。他感到有些讶异,虽然他已一天一夜没有休息,然而自幼所受的训练,就算是三天三夜没睡觉,也不该会感到疲倦。
他勉强撑开眼皮,抵挡渐渐蚕食他的倦意,集中意志力思考这两天来所发生的事——乌鸦的追杀,还有竹林内暗中相助的人。
是谁雇乌鸦来杀少主的?又是谁出手相救?
这两个问题像两根针般刺着他的大脑,让他还保有一丝的清醒,但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太久,身体里某种不知名的疲惫感,逐渐吞噬他,眼睑上仿佛有千斤的重量压下,没多久,连最后的—丝意志力也投降在睡神的魅力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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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三更,正是一个人睡得最熟时,也是宵小行动的最佳时刻。
一道黑影翻墙而下,在静寂无人的院落中谨慎地张望了一会儿后,悄悄地摸进长风所睡的客房。
聂凯臣睡在外间,可是他却像只死猪般毫无知觉地昏睡不醒,夜行人很快赏了他一指,这是为了保险起见。
她知道这座院落里的所有人——不,或者该说今天晚上在扬州悦来大客栈大快朵颐过的客人,应该都会有个一觉到天亮的美好夜晚;因为她在厨房的水缸里加了一小滴醉仙露。
别小看这微不足道的一小滴,若是让一个人服下,只怕睡个十天半个月都不会醒;然而稀释在一大缸水中,却只会让人酣睡一晚,而一晚对她来说已经足够。
她悄悄推开房门,屋内的油灯已灭,从窗户投射进来的昏暗月光蒙胧地照出屋里的景象。
她看见在棉被下隆起的身形,和床边沉睡的少女。
那是个美得无邪的女孩,她曾经在暗中打量过她,她必须承认这少女的确美得出尘,然而跟自己—比……她摇摇头,比不上的。
虽然这女孩有对慑人心魂的眼睛,可是无论脸蛋、身材,还是差她一截,她不明白何以关长风会对她专宠有加。
他以前从来没有用那种痴迷的眼光看过她。当孟书匍訇在她的裙下时,他却只用亲切的笑容打发她。他的眼光永远只会因为武功、事业而发亮,可是现在得再加上这个叫萧湘的少女。
是的,他为她痴迷。
当她发现这点时,她的骄傲曾小小地被刺伤了一下,但她很快就抛诸脑后。她已有了孟书,只要孟书爱她,别的男人在不在乎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悄无声息地移动脚步,走到床前。
虽然从少女均匀的呼吸声中,她可以肯定她进入熟睡状态,可是她不愿意冒险,出手点中她的睡穴。
然后她从腰闾取出一只用皮革做的套子,打开它,拔起一根银针,针尖上隐约泛着一层乌芒,是见血封喉的鹤顶红。只要她朝关长风的皮肤上一刺,他就会在毫无痛楚的睡眠中死去。
她并不想杀他,可是为了孟书和她的未来,她不得不狠下心肠。
“原谅我。”她低声说,高举手中的银针,决定刺入他的鼻孔。
长风突然张开眼睛,惊愕的眼中射出冷电般的寒芒。她吓了一跳,差点松开手中的银针,她立即握紧,毫不留情地下手。
“采薇!”他大叫一声,忍住左胸上的痛楚,翻身避开。
采薇再度被他吓到,然而事到如今已无反悔的余地,她飞身追击。
长风摔落床下,连带地也将昏睡不醒的萧湘推倒在地,他心中又惊又怕,拍了拍萧湘的脸颊却不见她反应,而那根致命的银针又再度向他刺了过来。
正当长风陷入九死一生之际,另一道黑影及时从窗外飞身掠进,一掌拍向采薇。
采薇闷哼一声,被掌风击中,直飞向墙壁跌落地面。
“关兄,你没事吧?”黑影着急地问,扫了一眼口角溢血的宋采薇后,眼光又回到关长风身上。
“古兄,是你!”长风神情激动地喊着,他在古振塘的帮助下,将萧湘扶上床。
古振塘顺手将油灯重新点着,让一室的黑暗重见光明。
“你对湘儿怎么了?”长风愤怒地质问采薇。
“我……点中了她的睡穴。”采薇又呕出口鲜血,气息微弱地闭上眼睛。
古振塘替萧湘解了穴道,她很快就悠然醒转,茫然地瞪视屋内的陌生人。
“怎么回事?”她惊慌地问。
“没事。”长风将她搂入怀中安抚,眼光转向古振塘。“古兄,你怎么会来这里?”
“说来惭愧。你跌落山崖后,我四处寻你不着,结果发现了一座古洞。后来我离开泰山前往泰安,一听说你尚在人间,立刻追了过来,直追到扬州城才发现你的形踪。你却携美游瘦西湖,上了蜀冈,在竹林内被乌鸦追杀。”
“原来你就是隐身竹林内的高人。”长风恍然大悟。
“是呀,好不容易被我害死的好友死而复生,我可不能再让你一声不响地去见阎王。”古振塘幽默地说。
“那件事怪不得古兄,若不是我被人加害失去了内力,也不至于让古兄受苦。”长风望了一眼采薇后说。
“原来如此。”古振塘叹了口气,“你可知我有多懊悔,怪自己为了虚名将生平唯一的好友害死,现在听你这么说,我心襄好过多了。只是这个女子,干嘛三番两次地害你呢?”
正当长风迟疑着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好友时,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道青影掠了进来。
“大哥……”孟书激动地喊着,然而当他看清屋内的情景时,脸色一变。“这是怎么回事?”
“你何不问问躺在地上的那位姑娘干嘛要杀你大哥呢?”古振塘指了指采薇。
孟书依照他手指的方向走过去,蹲下身掀开黑衣人的面罩,眼光充满不信。“采薇,怎么会是你?”
“孟书,我……”她无力地倚在他怀中,眼中充满悔恨。
“先把这颗续命丹给那位姑娘服下吧。”萧湘下床后,从怀里取出个小瓷瓶交给孟书,孟书立即喂了一颗进采薇的口中。
“我只用了五成的掌力,她死不了的。”古振塘冷冷地说。
孟书不理会他话中的讥讽,将掌心贴在采薇背上,助她疗伤。约莫一刻钟后,采薇又呕出一口黑血,脸色已不似先前惨白。
“采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真的要害大哥吗?”孟书收回掌心,神情激愤地问。
“我……”采薇呜咽出声,“我是不得已的,我一定得杀了他。”
“为什么?我不懂,采薇。你不是说大哥已经答应了你的请求,愿意成全我们俩吗?你为什么还要害大哥?难道……难道大哥并没有答应?可是就算大哥不答应,你也不该害他呀!一孟书羞愧地望向坐在床上的长风,“对不起,大哥,我跟采薇不是故意要相爱的,我们情不自禁,可是我绝没有加害你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