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究竟住哪儿?”
“跟我去了不就知道。”麦克斯心绪复杂地大口大口吞吐。
这姿势和那烟圈的形状看来……好熟悉。
晏鸿云怔愣地凝视着麦克斯,企图从他身上找出些许的蛛丝马迹。逐渐的,她似乎瞧出了端倪。
“你……就是慕彦之吧?”他们虽有十年不见,但他的习性是改变不了的。她记起第一次她迎视他的眼,骇然惊觉他澄澈晶灿的星芒,闪耀着飞扬跳脱的神采,这……若非长卷的落腮胡遮去了他半边的面孔,她该早就认出来了呀。
“你希望我是或不是?”他轻笑,近乎嘲弄。
“我……”她仔细一看,又觉得好像不是。慕彦之没他那么壮、那么魁梧,也没他那么……是什么她一下也说不上来,总之调调不对。“我只是瞎猜的。”最好,他不是,否则她包准会失望至死。
麦克斯耸耸肩,轻扯了下嘴角。“如何?要不要去见他?”
“明天好不好?我今天真的还有约。”如果慕彦之人的确在纽约,那就不怕没见面的机会了。哎,她到底在怕什么?但,她真的是忧心忡忡。
“为什么要等到明天?因为你更急着去见那个扒粪老外?”一生气他就露出流氓本色,语气粗鄙得不堪入耳。
“没错,和朋友比起来,未婚夫当然重要多了。”被他一激,晏鸿云也火了。事实上她巴不得现在就飞过去抓着慕彦之的领口,质问他这十年到底都死到哪里去了,连通电话也不给?可是她不要让麦克斯看穿她的心思,他那一副把她瞧得扁扁的样子令她恨透了。
“原来如此。”他点点头,丢掉手中的烟,突然对着司机大吼,“停车!”
“抱歉,先生,这是快车道呀。”司机为难的解释着。
“我说停车!”他拿出百元美钞塞进司机的上衣口袋,“立刻给我停住。”
“是是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司机也不管两旁及后头川流不息的车流,居然就在马路中央停了下来。
“下车。”麦克斯大吼,后面的车阵同时响起震耳的喇叭声。
“就在这里?”晏鸿云难以置信的望着他。这个人的脾气说来就来,翻脸比翻书还快。“你疯了!”
“没错,我做事一向疯狂,算你倒霉遇上我。”麦克斯替她把车门打开。“如果你没被撞死的话,我还会再来找你。”
晏鸿云后脚才沾地,他已“砰!”一声,将车门关上,扬长而去。
“喂!等等,你把话说清楚。”她不敢相信那家伙居然就这样把她丢下?
一部接一部快速驶过的汽车在她两旁呼啸来去,不断发出刺耳的响声。晏鸿云进退维谷地呆立在安全岛上,不知该往哪边走才好。
突然,一部车子以惊人倒退的速度,骤然停在她右脚边。
麦克斯从里面探出头来,“上来。”
她为什么要听他呼来唤去?当她是那么好欺负的吗?晏鸿云气急败坏的瞪着他,但仅仅犹豫了三秒钟,她就投降了。因为后面的车队已不耐烦地大鸣大吼,矛头仿佛全向着她来。
“为什么回来接我?怕我告你蓄意谋杀?”她怒火正炽,却胆小地不敢一拳挥过去,两手只是紧抓着背包的带了颤抖。
“想打我?”他轻佻地抓起她的手,搁在自己左脸上,“打呀,要不要连右脸也奉上?”
晏鸿云咬白了下唇,双手抖得更厉害。是的,她是很没出处息,但,他也不该欺人太甚啊。
“先生,请问前面左转还是右转?”司机从后视镜同情地瞟了她一眼。
“你住哪?我送你回去。”麦克斯无意放开她,反而捏得更紧密。
“不用了,啊!左……左转。”她真是个没用的女人,一点痛都承受不了,才会让他为所欲为,她从没这么瞧不起自己过。
车子很快地驶入她住所附近的巷道。为了不让麦克斯知道她的公寓所在,她惶急地告诉司机,“请靠边让我下车。”
“你就住这儿?”麦克斯扫向窗外,这里是一处公园,时近午夜,只见零星几个无家可归的游民。
“是,前面不远的地方。”晏鸿云趁他不留意,挣开他的钳制,赶紧跳下车,往反方向疾步而行。
幸好那阴魂不散的野鬼没追上来。她大口吁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直到这时候才舒缓下来。
穿过公园,街的对面就是她温馨舒暖的公寓,平常这时候她是不会一个人走进这看似清幽静谧却危机四伏的地方,但今晚她必须破例一次。
乔治不知来了没?他最痛恨等人,或许早已来了又走。她得想好一个强有力的借口,否则又要挨他一顿刮了。
提心吊胆的总算快到家了,这时却有两个状似流浪汉的中年人陡地从林子里冒出来,猥亵且肮脏的样貌流露着邪淫的兴奋,搓着双手等待眼中的肥羊掉入口中。
“嗨,小姐,借我十块钱。”趋近的身体不仅挡住了她的去路,更将她逼入斜侧的树丛。
晏鸿云旋身想逃,却差点投入另一名蓬头垢面的男人臂弯里。她猛抽一口气,将背包紧抱在怀中,惊惶失措地看着两张狡狯的面孔。
“不要过来,否则我吹哨子喽。”她低喝,但掩不住心底的恐惧,脚都快吓得发软了。
“哦,原来你还带着哨子,乖女孩。”胖胖的黑人已伸出手,准备夺下她的包包。
“救命啊!”她挥着背包甩开侵犯的摩手,厉声惊叫后,反而招来更多趁火打劫的游民。“放开我,你们走开,走开!”
一只禄山之爪倏地罩上她的胸部。
“不!”泪水和预藏的小刀同时迸出。
其中一名黑人猪嚎似地大叫,“妈的,贱人!”骂着,他就冲了上去。
然预料中的袭击并没有接踵而来,一只木棍打斜地挥出,现场霎时哀声四起,刚才犹恶形恶状的游民们个个抱头鼠窜。
好矫健的身手!不愧是干流氓的料。
晏鸿云对麦克斯的适时出手相救了无感激之意,要不是他死赖着不让她走,她也不需冒险走这段路,因此他只是在将功折罪而已。
丢掉临时捡来的木棍,他狠狠地横向晏鸿云。立在路灯下,她才惊觉他的须角淌出一条血注,沿着左腮缓缓地染红了他半边的襟口。
“你流血了,”她掏出手绢替他擦拭。
“走开,快滚回家去!”该死的女人!该死的祸水!他干么要放不下心,悄悄跟在后头?袖手作壁上观,让她被那群野鬼生吞活剥不是更有趣吗?
“我先帮你包札好伤口再说。”她是外科医师,处理这点小伤口只是小Case。
“不必。”他拂掉她的手,恨恨地把大气往她脸上喷。“快回去陪你的未婚夫共度春宵吧,水性杨花的女人。”语毕,甩头就走。
“你说什么?”晏鸿云扬起臂膀,发现手里握着的是一柄刀子,她慌忙把刀子丢掉,抓起脚上的高跟鞋,朝麦克斯的背脊用力掷过去。
宾果!正中背心。
“臭妮子!”他驻足踅回,冲动地逼近她,抓牢她的手臂。
晏鸿云一个重心不稳,两人双双跌入草丛中,摔成一堆。
“你敢对我动粗?”他凶神恶煞地扬声咆哮,一手扣着她的脸际,一手则恶狠狠的提起她襟口的衣领。
生平没被吼得这么大声的晏鸿云,小脸吓得面无血色,身子软弱地靠在他胸口低喘。
“是你先出言不逊的。”她勉强大声的把他吼回去,忽然她想到什么似的,“慕彦之?!”只有他,这世上只有他敢这样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