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补天缺大快到底是何许人也?大家只知道这位名动江湖的奇侠,每次总是戴着一副面具出现,只要哪里有贪官污吏、巨盗恶匪,就有他为民除害的足迹,教许多做了一大堆见不得人的丑事的恶徒闻风为之丧胆。
十数年来他拯救忠良,扶弱锄强,侠迹是数不胜数,但他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大家不想以无名大侠称之,于是就给他取了个“补天缺”的美名,后来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的传开了。
“小哥儿,你好像对补天缺大侠很熟啊?”在一片喧闹声中,某大叔突然发此一同。
听到这句问话,郑不悔差点被刚咽到喉咙的花生给哽死。用力呛气吞下险些谋害大好青年的残渣,眨眨那过份清亮灵活的大跟睛,他不自然的咳声:“嗯哼!这个嘛!我是他的天字第一号崇拜者,他的事我是想尽办法也一定要知道的。这是一定要的,一定要的啦。”
随便草草交代两句场面话,吩咐大家明日不用再来了,因为他郑不悔明日打算离开此处,你来了也听不到补天缺大侠的故事了。把那群好奇心比猫还强的大叔大婶送走之后,现在换他安安心心地坐在店家为他特意准备的雅座大吃大嚼。
托他数日来宣说补天缺大侠的福,云来客栈这几日高朋满座;乐得东家将郑不悔奉为上宾,包吃包住。
“这位公子。”忽然,头顶上响起一个温柔而悦耳的声音。
什么?还有人不死心敢来吵他吃饭?一只油腻腻的鸡腿叼在嘴边,郑不悔抬头看向来人,准备送对方一记阎王眼,却不料迎上了一张美得教人惊艳的脸庞。
喝!他有没有眼花?这种穷乡僻壤竟然有这等绝色?
“我可以坐下吗?”绝色丽人含笑询问,那从容优雅的举止和他平日见惯的村野夫妇有极大的不同。
他摆了摆手。“咳,请,请,坐啊。”连忙放那只搁在椅上的右腿落地,端端正正的坐好。
关于他这个坐没坐相的坏规矩,不知已经被师父念了多少回了,可是他就是改不了嘛。但是不知怎地,在这个温柔得像是水做的丽人面前,他竟就像小孩儿见到学堂夫子一样正经严肃,老老实实不敢稍逊。
斜眼打量素装丽人,好温柔的人哦。她大概几岁了?有没有三十?
他打量她,她也在凝视着他。对上她的柔颜,他冽嘴呵呵一笑,又露出左颊上深深的酒窝。她的眼光停在那个酒窝上,眼神更温柔了。
“敢问公子贵姓大名?”哟!查他身世来了。
无妨!他一穷二白的无名小子一个,又能从他身上图得什么好处?
“我姓郑,我叫郑不悔。”他豪爽答道。
“郑不悔。”那丽人复念着他的名字,慎重的态度让他觉得他的名字好像是什么人人求之不得的绝世武功秘笈。
“不知公子祖居何处,堂上双亲以何营生?”
郑不悔诧异地挑起一眉。她的问题不会太冒昧了吗?哪有人才初见面就查问起人家的祖宗八代?算了!他很大方的啦,看在他对她印象很好的份上,就勉强回答她吧。
“我啊,无父无母,孤儿一个,我是我师父一手养大的。”狠狠咬了一口鸡腿,爱笑的丰唇沾上了一层油渍,郑不悔闲闻道来。
“你是孤儿?”丽人心一震,他不是应该跟着“他”吗?
“是啊!”干嘛那么震惊啊?这个时代兵荒马乱的,有几个没爹没娘的孤儿也不是什么奇事吧?“但是我可是碰上全天下最疼我的师父,说他是我爹也差不多啦。”他得意的。
只不过他这个师父对他真的有够严格,老是逼着他天没亮就起床练功,难道他不知道在大冷天里教人从暖呼呼的被窝里爬起来,是人间最残忍的事吗?唉!郑不悔狠咬了一口鸡腿。
“草师名讳不知如何称呼?”面人的神情带着急迫。
“呃……”师父有交代,等闲不要随便将他的事情告诉别人。低垂眉,他满口胡柴而面不改色:“我师父叫莫恨天。”
他可没说谎,师父常跟他说“因果不爽莫恨天”,这是他的名言,说他叫莫恨天也没错啁。
“你师父真的叫莫恨天?” ”
她不信?郑不悔狐疑地盯着这来意成谜的丽人,想从她脸上搜出:一丝蛛丝马迹,“你认识我师父啊?”否则干嘛问那么多?
师父是救了许多人,但是同时也树立了许多仇家,这丽人该不会是戴着伪善面具要来找他师父晦气吧?
那面人不答,望着他的眼光、片柔情,浓浓的深意几乎要把他卷入一片暖流之中。“你师父是不是和你一样,笑起来的时候左脸上也有一个酒窝?”
郑不悔一呆。“你怎么知道?”师父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很少出现在众人面前,他也很少开怀笑过,十几年来他看到他脸上酒窝的次数,用两只手算都嫌太多。
“他心情不好,就会舞剑。”
郑不悔的眼睛睁得老大,好像她长出了三颗头。
“唉!”她模仿他的长叹,其维妙维肖更活似师父就出现在他面前。
“你……”郑不悔再也坐不住了,右手抓着那只还没吃完的鸡腿震惊地指着她,粗鲁的起身动作撞翻了臀下的板凳。
那丽人从随身包袱里取出一张图形展开,郑不悔眼光对上图上和自己有七八分肖似的男子,手一颤,鸡腿掉在地上。
“你师父不是叫莫恨天,他叫邢世珩,是也不是?”
“你……你……”她究竟是神还是鬼啊?没错,他师父是叫邢世珩,她连他的姓名都知道,她怎么会有师父的图形呢?看这张图纸已经发黄而又又是斑斑点点,显然离完成的时候已经有一段年月了。她是从哪里弄来这张师父的画像?
那面人将图形放下,泪盈于睫,也站了起来。“不悔,我……我是你娘啊。”
轰!郑不悔这下子真的跌坐在地了。
这个面人就是苦寻邢世珩父子十八年的宗芷君了。她上前扶起他坐好,自己则紧捱着他坐下,摸着他的头脸,眼光无限爱怜。
“你是我娘?”郑不悔还处在震惊之中,呆呆的感受脸上抚触的柔情。
“嗯!”用力的点着头。十八年了,她走南闻北,踏过千山万水,少女的稚弱早巳褪去,代之而起的是淡淡的风霜之色。皇天不负苦心人,她终于找到他们父子俩了。泪水授亮了她的明眸,一滴滴掉在她的衣襟上。“你师父当年抱走了你!他其实是你的爹啊。我找你们找了十八年了,当年你出生的时候,我在你身上放了一块金锁片,上面刻着长寿无央四个宇,那块金锁片你还挂在身上吗?”
他的身上确实有一块金锁片,小时候他常常看着那块金锁片,幻想着他的爹娘长得是什么样子,想着想着还会哭呢。她怎么会知道他有一块金锁片的?难道她真的是他的娘?看着她娇美温柔的容颜,一股孺慕之情突然涌上胸臆,他掏出挂在胸前的金锁片,捏得五指都发白了。
“你真的是我娘?”他早就在怀疑了,师父说他是被他捡来的,但是他愈瞧愈觉得师父和他长得很像,就连脸上的酒窝都长在同一个地方,天底下哪有长得这么像的师徒?
“嗯。”宗芷君怜惜地凝望着自一出世就睽违了十八年的儿子。
“娘!”郑不悔双手一张,将宗芷君紧紧搂在怀中,大哭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