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悔!”止不住心中伤痛,宗芷君也是滑然落泪。她找了他十八年了啊。
两母子相拥而泣的哭声引来了店内客人好奇的注视。“喂!好端端的你们在哭什么?”
郑不悔抬起脸,有一丝的难为情。他长这么大了,还是第一次哭得这么难看;而最丢脸的是当场被这么多人看见,这事要是传出去他还能见人啊?
“我们母子相认,哭得大声一点碍着你们啦?”哇啦哇啦的大声喊回去,好掩饰他的狼狈。
众人惊奇地瞪着两人,店东大笑喊道:“小哥儿你认亲娘?好好好,这等天大的喜事应该好好庆祝一番。阿富,拿酒来,我请大家喝一杯。”
欢声雷动中,郑不悔也笑开了颇。
“娘。”他笑嘻嘻地牵起她的手。哈,他有娘了!真想到他那脑袋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的师父居然硬生生骗了他十多年,他就有气,他要是不好好的回报他一番,怎么对得起他的“深情厚意”呢?眼珠子一转,肚子里开始打起乱七八糟的鬼主意。“你快跟我说,你当初是怎么和我师父认识的?还有,他干嘛无缘无故偷偷抱走我?”
* * *
听完邢世珩和宗芷君的故事,郑不悔鼻子酸了。
“想不到爹这么可怜——”眼前一片水雾浮起。不行,他快很不争气的掉下他珍贵的英雄泪了。用力眨巴着眼要把泪水硬挤回去,握住宗芷君柔弱无骨的小手,他皱着一张脸,好像家中死了人。“娘,你也好可怜,你和爹分离了十八年,又没有我这么孝顺贴心的儿子陪在身边,你一定很孤单寂寞吧?”
宗芷君淡淡一笑。“我一点都不孤单,现下我已经找到你了不是吗?再过不久我们去和你爹相会,我们一家就团圆了。”
方才她经过云来客栈,见到店内坐了一堆人,所以才进来想探听看看有没有邢世珩的消息,没想到竟让她碰见了失散多年的儿子。
天可怜见,是老天怜她一片痴心,不忍让她年复一年的苦苦寻觅。下去吧?“你爹他这些年可好?”
“大概算好吧,只要他别老板着一张棺材脸,活像天快塌下来的样子就成了。”
“你爹心里的苦不是你能想像的。”她当初听到他们是兄妹的时候,也差点疯了啊。这些年他一直以为他们乱了人伦,这份不能为外人知的苦必定如万蚁恶心,日日夜夜啃蚀着他。
可怜的珩哥。
郑不懈点头附和。“他总跟我说,人最怕被仇恨蒙蔽了心智,做下后悔莫及的恨事,所以他才给我取名叫不悔,意思是叫我凡事都要能够容人谅人,才不会教自己终生后悔。现下我也知道我为什么姓郑了,因为师父本姓郑嘛。原来他就是以为自己铸下了弥天大错,所以才会拼了命的行侠仗义,见到哪里有难就往哪里去。娘,你都不知道,有好几次爹险壁就一命呜呼见阎王去了。要不是巴叔公医术高明,他今天哪有命在?”
她是没有亲眼见到邢世珩受伤拼命的样子,但她信他是豁出命的要弥补他莫须有的罪愆啊。心头一热,怎么也坐不住了。
“不悔,你爹现在在哪里?你快带我去见他。”她等不及要和估相会了。
“我昨天接到爹的飞鸽侍书,他说边关告怠,有一个叫宗家保的大人被围困在丽水关。他说他是—个大大的好官。所以他赶去救他了。”他也正准备动身去助师父一臂之力。
“是爹!”她一惊。
数年前她曾回家一趟,亲家保那时已经官拜兵部尚书。爹被派去守丽水关?
哎呀!娘姓宗,那这个亲大人就是他的外公喽?
“事不宜迟,娘,我们快出发,去接应爹和外公。”
* * *
丽水关。
外族大军围困雨水关已经整整一个月有余,幸有爱民如子的宗家保在此镇守,才能以极微少的军力力抗骁勇善战的游牧民族。可是困守围城之中,军民的粮食已经即将用罄,教他伤进了脑筋啊。颠顶无用的朝廷还在为要立哪个皇上宠妃韵儿子为储君,而针锋相对政党斗争,根本没有想到丽水关—失守,举国崖崖可危,国减了,太子是谁又如何?
“宗大人,这么晚了还没睡?”敞开的房门是为了任何时候都能让通报军情的土卒进入,戴着面具的黑衣男子踏着矫健的步伐,造访宗家保。
“壮士请坐。”宗家保见到黑衣男子,登时精神为之一振。
黑衣男子是在三天前到了丽水关的,当时丽水关正面临外族大军的强行压境,敌特廓克尔带着巨木硬要擅开城门。在千钧一发之际,黑衣男子突然现身,抢过城头兵士的弓箭,挽强弩一箭射中廓克尔的军旗;众兵士见军旗惯倒,士气一堕,廓克尔只好恨恨收兵,因此暂时解除了丽水关的危机。
但是这名拯救丽水关的英雄却戴着面具不肯相见,宗家保在军阵之中接触到许多三教九流之士,曾经耳闻扛湖上有一位行义不欲人知的侠客,看来就是眼前这位男子了。
“壮土也还没睡啊。”宗家保含笑招呼黑衣男子入座,
倒了两杯茶,两人对坐而饮。宗家保虽然没有亲见黑衣男子的真面目,但是他的侠情壮举早巳今他一心倾倒,引为忘年之交。
“宗大人在忧心廓克尔会卷土重来?”
“唉!”宗家保一声长叹。“承你大力相助,廓克尔的大军才没有一举攻进丽水关,但是朝廷一直没有粮食运来,我只怕再没几天,全城的人都要饿死了。”
“朝廷如此腐败,宗大人为何不辞官归隐呢?宗大人年岁己高,理应该回到故乡议儿孙承欢膝下,颐养天年。”黑衣男子真心相劝。他很了解这些年来当今皇上昏昧,弄得百姓民不聊生,才会导致外族觊觎中原乐土。
宗家保笑了,笑中带着淡淡的遗憾。
黑衣男子看出了他的笑别有深意,问道:“宗大人为何心下不欢?”他的语气中有一丝很难察觉的关心。
这样的处境,这样的夜色,让宗家保很想将放在心上多年的心事,向这个连面目都不曾坦承相对的江湖奇男子一吐为快。
“壮士有所不知,我有个女儿离家已经十数年了。”他沉浸在轻轻的忧伤之中,投注意到黑衣男子微微一震。国难当前,家破人亡的悲剧不断在边境出现,相较之下,芷君的不幸只是沧海一粟,微不足道。“她是个苦命的孩子,当年她爱上了一个年轻人,却因为一个阴错阳差的误会,那个年轻人把他们两人的孩子抱走了,从此音讯全无。我那痴心的女儿天涯海角的去找他,至今已经十八年了,听说前几年她曾回家一趟,唉,也不知道她找到了他们父子没有?”
忽然想到,黑衣男子在江湖上闯荡,何不向他探听消息呢?
“壮士,你曾听过邢世珩这个人吗?”
“邢世珩?”黑衣男子的声音飘飘忽忽,好像不太专心。接下来的话更是答非所问,像是在自言自语:“令千金去找‘他’?不!这怎么可以?他们……他们不是……她找他做什么?”
“壮士,你认识世珩吗?”听他话意,他好像知悉邢世珩的事,宗家保大为兴奋。
“我……是……”黑衣男子期期艾艾:“我……我认识他……邢公子跟我说过,他们不能在一起,因为他们……他们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