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认我和六年前一样如故,就连真心也未尝改移,我最爱的女人仍是……”
“够了!”她喝止他,冷笑嗤讽。“你的真心一抓就是一大把,多的可以慷慨的分给世上每一个女人!你还要用这种谎言来欺骗谁?我早看清你虚假的真面目了!撕去这层伪装,滚回你的温柔乡吧!雷永,没有人稀罕你!”
“水蓝!”
“我叫你滚,你没听到吗?”她不客气的叱令,毫不留余地。
路上行人来往匆忙,都对他们投来好奇的一瞥。雷永难堪的伫立在那儿,生平第一次受此屈辱,但他忍下来了,没有发脾气的权利。换作他,也会有同样的心情,毕竟,手足情深,而他,只是个外人,又确实亏欠她们许多。
“如果……真不能见水菱,能让我看看那孩子吗?”他低声下气的求人。
“那孩子?”她心一惊,惶惧在心中增添。
“我昨夜见到她了。”
“昨夜?什么地方?”她紧迫逼问。
“风停阁。”他轻吐语。“你住的那幢公寓。”
“你跟踪过我!”她愠怒的,面不藏色。“你未免太卑鄙了!”
“我并没……”他停了口。再多的解释也无用,她不会相信的,不过白费苦心罢了!“水蓝,我只想见见她!”
“她!?”
“你不会向我否认吧?我已见过她了。她大约四、五岁的模样,扎着两束马尾,穿着一件……”
“够了!”她再度喝止他,冷讽的轻藐他。“你的要求未免太多了吧?先要见水菱,这会儿又转移目标要看孩子!雷永,不要太过分了,我不是许愿箱,你投下心愿,我样样都得为你实现!”
“身为一位父亲,要求看他的女儿也算过分吗?”他说的委婉谦卑,状极哀怜。
水蓝却淡漠的收回眼,置之不理,全然不为所动。
“真抱歉,她没有你这样的父亲!”她冷酷且残忍,但比起他曾给予她一家的伤害,这算不了什么。
“我知道,我对你们的伤害太大,你是不会原谅我了。”他有自知之明,仍不放松、殷切恳请她答应最后一次希求。“能告诉我她的名字吗?你不致连这也吝啬吧?”
她本想不说的,但不晓怎么的,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清楚明白的告诉了他女儿的名字。
“她叫水柔!”
“水柔……”他反复的再三吟诵,念念不忘。“很好听的名字,是你为她取的吗?这些年……多亏你了,你把她照顾得很好,我看得出,她是个听话、灵敏乖巧的女孩子,像她妈妈!”他深深感叹。
“她是很好,可惜,她一半的血统差了点!”
“我很感谢,你并没有因为对我怀恨而苛刻虐待她,依旧是那么宠爱怜惜,给她过最温暖的生活,最快乐的童年。”他由衷感激,言词恳挚。
“犯不着恭维我,我不领情!”她绝然的。
“我并不指望你领情,”他虔诚的,哀恳的神态。“我说的,全是我肺腑衷心表达的感谢之意!”
“不必了!我不是为你才照顾水柔的!”她眼中放出寒光。“她也是水家的骨肉,念在……我绝对不可能不善待她!”
“我晓得,你的心地一直是善良的……”
“雷永,我知道你口才很好,否则一个十八岁的少女不会被你欺骗得团团转,但请你记得,我不再是十八岁的懵懂的年纪了,相同的伎俩骗不了第二个人!况且,我不是水菱,不会那么轻易便上你的当!”她放缓口气,细细的端详他。
浓密的头发,深邃的黑眸,高挺的鼻梁,薄削的嘴唇——依然俊帅,依然风雅,却比六年前多了一股成熟历练的沧桑,和满身浓得摔不掉的萧索落寞,或许,这才是成年男人应有的魅力,吸引无知少女的最佳武器。水蓝嘲谑的讽笑,视线由他脸上一扫而过。“刚才我评估了一下,发觉你潇洒依旧,俊挺依旧,听说你六年前花心,想必时隔多年的今日,你依旧风流多情,囊括了不少猎物在袋中吧!只是,我有一事不解……”她故意不说下去,轻蔑的睥睨他。
雷永承受她讥刺的羞辱,默默忍耐。
“你有疑点就问吧!我愿尽力使你满意。”他叹息的皱拢了眉。
“不用摆出那种委屈至极的样子,我是铁石心肠,你软化不了我的!”他那副谦和的卑屈状也激怒她了,心底的火在胸腔烧灼,炽燃得她每一处细胞都冒着炙烈的火气,咬牙切齿,握拳颤抖。“我仅仅好奇,你终日徘徊欢丛,采过一簇又一族的娇蕊,怎会记得前一刻顺手抛却的残花?或是,你有随手记录的习惯?倘真如此,我真该在此谢过了,谢谢你在若干年后还记得这世上有我们水家的存在。不过,好马不吃回头草,它多少也具点威严在;而你,比畜牲更不如!”
这番毒辣的讽语会叫任何一个有骨气有血性的男子阴郁冒火,掉头离去了!但他挺立在那儿,像中了千刀万剑仍傲骨的昂然不屈。许久,许久,静寂的宁谧化成了一声深深的叹息。夜幕掩挡了两人眼前的视线。他缓缓的,低回的,软弱无力的轻声说,衰颓疲累:
“我知道,你不屈辱我是不会干休了。”
“屈辱!?我给你的只是屈辱,但你呢?你有没有想过?你留给我们的是什么!是无尽的艰辛、无涯的酸苦、无边的痛楚!”她压抑着满腔愤懑,苦涩的把泪流入心间,却湿了眼眶,浸上一抹薄薄的水雾,闪耀在华灯初上的幽暗中。
“水蓝,若可能,我愿尽一切力量补偿!”他真心诚意说着。望住她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身子摇摇欲坠,他伸手想扶她,却让她摔了开去。
“补偿!?你常为你做的事后悔而寻求补偿吗?你能补偿我们什么?”
“我可以抚养水柔!”他欲尽职责,提出居中办法。
“很轻易的补偿嘛!岂不正中你下怀!”她非常明了。
“我想,我在你面前建立了很坏的形象,让你竟无法再信任我。”他为自己受人轻视而神伤,心底掠过难言的苦闷。
“这是你咎由自取!从今以后,别再来找我了,你曾毁掉一个家庭,希望你不致连目前的婚姻也经营不善才好!”抛下这句话,她长发一扬,再不望他一眼地掉头就走。
雷永目送她远走,遥望她身影消失在道路的尽头,隐没在人潮车堆中,才回过神,侧转身轻吁一气。虽然她尽力以冷漠掩藏自身,傲慢代替温柔,他依旧可约略感受,她仍是当年那善良纯朴的小女孩!尽管她恨他入骨,埋怨他造成她一家的悲剧,她还能设身处地为他现今的生活着想,劝他别再制造一家庭悲剧了。同时,他也明白,他是怎样伤害了她们的心,造成无力弥补的错误,但愿,一切都还来得及,在他有能力、够虔挚的信念下能完成他赎罪的心愿,用他的诚心感动水蓝坚毅的心!雷永凄怆的抬起头,无意和站在大门入口处的高大男人打了个照面,他恍惚的感觉,事情——似乎变得更复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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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当他离开公司,在街口转角处追上水蓝,追她上车后,劈头所问的就是这句话。
“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她困惑的不能完全理解他突如的转变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