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刚在公司大门和你说话的男人,你认识他吗?”雷远索性把话挑明了问,他的表情是怪异离奇的。
“原来你也看到他了。”她茫然的,无心的低低呢喃。
“你认识他吗?跟他熟吗?”他再问,急切怆惶。
“是的,很熟。他曾是我们家的常客。”她直视前方,眼光朦朦胧胧,只是机械似的在回答他的话。
“他叫什么?”他试探着,一面力求专心的开着车,其实思绪和她一样混乱,甚至有过之。
“他叫雷永,跟你同姓。名字,倒也只差一个字,很巧合的,不是吗?”
她答得漫不经心,他听得手心直冒汗,额角亦沁出了汗滴,沿着面庞滑下。她见着了,本能的为他拭去,动作柔腻细致。
“你在紧张什么?”她不懂,怔怔的惑望他。“你出汗了。”
“我觉得有点热,你帮我把冷气打开好吗?”
她听话的照做,很少这么温顺服从的。
“这样好些了吧?”
“是的,谢谢你!”他局促不安的坐在狭小的空间,浑身不自在。
她幽然的长叹一声。
“水蓝,把你的烦恼告诉我!”他抽出一只手盖上她手背。
“你怎么知道我有烦恼?”她弯过头去看他,一脸深思混沌。
“你告诉我的!”他瞥她一眼,人已恢复冷静了。
“我!?”她睁大眼睛。
“你是个不懂得掩藏秘密的人,心里想什么,面庞就自然出现某种表情,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让人一刻即知。”
“那我以后得学着隐藏些才好,”她嘀咕的。“你教我吧!”
“我!?”他惊疑的震动了一下。“不行不行,这方面我不是能手,你别拜错师投错门了!”
“怎会呢?我寻遍千山万水,好不容易才访获你这位深沉不露的能者,你怎能弃而不教,不管我了!”
“少开玩笑了!你没看我面容慈蔼的若天使……”他瞪眼她,微有笑意。
“心地却邪恶的似魔鬼!”她自然而然的接口,顺极了。
他使劲握牢了下她的手,以示惩罚。
“你仔细瞧,其实我善良得很!”他这么自认,笑容一如往常俊朗。
“像天使吗?”她不确定的。“仙界几时开始出现坏天使了?”她喃喃自语。
他七窍生烟,右手再度扣牢她,惩罚更重了,令她叫了起来。
“我觉得,你才是我寻遍千山万水,好不容易访获的佳人。”他的目光倏地由戏谑转为执着而专注的凝望她。虽只一瞬,但他眼中投射的强大压力,已使她震撼得呆坐位上,木讷得不能言语,眼珠睁得更大了。“你说,我是不是慧眼独具、眼光独到?”
她迷乱了,怔怔的愣视他,睫毛不时无助的翕动着,掩盖她一对莹然如玉的眸子。
“我想……你的情衷表错对象了,你忘却我是个有女儿的妇人了吗?”她刻意提醒。
“是的,我记得!”他点头,深切的点头。“或许,这也正是你烦恼的地方,造成你困扰的问题!水蓝,告诉我你的烦恼吧!我愿为你分担。”
“我的困难还是让我自己解决。”
“即使我是那么诚心?”
她软弱的瞄了他一眼,一声叹息自她喉间轻噫。
“你想知道什么?”她无力娇柔的瞅视他。忽然希望有个人能与她共同分担心底的愁苦,多年的沉重压力。
“那男人和你们有何关系?”
“他……是水柔的爸爸!”
“你的旧情人?!”他的声音不自觉的有股强烈的妒意,那妒意也像是一盆火,熊熊的烧灼了整个胸膛,那男人……怎会是水柔的父亲呢?天下事真有那么巧,不该遇的人全都撞在一起了,且都到有关连。
“不要自己胡乱臆测!”她劝阻的。
“难道我说错了吗?”他重拍下方向盘,面容绷得死紧,也不知和谁生气来着。
她再看一眼他刚毅的侧面线条,轮廓分明,火爆的脸孔,胸中充涨着郁气,她竟有些不忍了,不忍再折磨他、不忍再欺骗他,是该告诉他真相的时候了,她也隐瞒得够久了。
“水柔……不是我的女儿!”
如一粒地雷猝然引爆,狂肆的威力震慑了端坐驾驶位上的雷远,他双瞳大睁,意识差点一片空白的撞上前方的车尾!幸亏他驾驶技术良好,面临突发状况的应变能力佳,只使水蓝受辱的碰撞前面的安全板再跌回椅背,小受惊吓一番。否则出事就在一瞬间,后果真不堪设想了!
“现在先别跟我说话,不然我不能担保能把车子平安的开回家!”
水蓝果然惊骇得不敢再言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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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车于公寓前的空地上,他们暂时不去接水柔,水蓝顺从的跟随他身后,一层一层的拾级上了楼。停步两家门前时,雷远瞥了她一眼,从裤袋掏出钥匙开了大门,无声的邀请她入内。她被动的走了进去,他按开墙壁开关,室内陡地大亮,使她看清了他独居的单身公寓,布置得非常男性化,风格独特。这幢公寓的格局都一样,只有一厅一房一厨一浴,黑色的沙发,黑色的各式家具,只有地毯是墨绿的,形成一种突兀、明显的色彩。她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对这首次到来的屋子,留下了深刻印象。
“喜欢这房子的布置吗?”他去厨房泡了两杯热咖啡,端给她一杯。“欢迎你来做它的女主人!”他先试着调节气氛,缓和方才窒闷的空气。
“我配吗?”她忧容轻叹,愁思万缕。
他坐到她身边,注视着她的脸,一张扣住他心弦,牵引他灵魂的姣颜,柔声说:
“我所爱的女孩,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是配得上她的!”腾腾的热气飘浮于空中,咖啡的香味也浓浓的扩散屋子里。“尝尝我冲的咖啡。”
她捧起杯子,浅酌了一口,苦涩中略含淡淡的甜蜜,正如她此刻的心情。
“好喝吗?”他瞧着她。
“雷远,”她轻唤,将杯子搁上茶几,转而率直坦诚的望他说:“我想,我们都别再岔开彼此的话题,我晓得,你急于知道我的过去,和水柔的身世!曾经,我当你是个外人,不肯坦然告之,而今夜,我当你是位朋友,是个知己,我愿意把我从未吐露的心事告诉你!如果你想听,那么,就请别阻断我,因为,我是累积了好久的时间才有勇气说的,下回,我不知道还有没有这勇气向你倾诉!只是,我必须问你,你想听吗?真真正正的想听吗?”
放下咖啡杯,他拉过她的手,紧紧的包入自己的双掌中,给她温暖,给她勇气,也给她力量。
“你应该明了,自一开始,我就想了解你眉梢眼底所有的愁郁,是你自己不肯说的,你一直牢牢关闭你的心门,禁止我闯入。今夜,你总算愿意对我倾诉了,你说,我还会傻的拒绝吗?我要你说,哪怕这故事幽远的长达三天三夜,我也会静静的陪在你身旁,听你把它说完。水蓝,你说吧!我——洗耳恭听。”他深挚的,虔诚的软语诉说,态度衷恳。
“水柔,不是我的女儿,她是我姐姐——水菱的孩子,也就是……你在那张相片中看到的女孩!”凄楚的眸子幽怨的瞅眼他,她终于抖落满身孤寂,哀伤的、凄凉的低低说,魂之欲断。“我的家庭,原本非常幸福美满!父母只生我们一对姐妹,虽然没有儿子续延血脉,但双亲给予我们的呵护关怀,却不因此而有所差别。十岁那年,父母亲由于一件重要的事情出国三个月才能回来,临行之前,爸妈把我交给姐姐,吩咐她一定要好好照顾我,他们的嘱托竟变成了遗言,空留我与姐姐伤痛的时间!一些邻居看我们可怜,主动通知孤儿院请他们收养,可是,碍于经费关系,只能在我和姐姐之间挑一个!我们不愿分离,日子再苦都不愿被人拆散,何况,水家只剩我们姐妹俩了,怎能再各自过着飘零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