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先生,快帮大哥瞧瞧伤势!”
“我明白。”公孙祈应了声,看着霍鹰豪,随即又道:“寨主……”
“公孙先生,你把药箱留下,这点伤我自个儿处理就行了。这次徐州之行失利,我要你尽速帮我查清楚谁是冷风寨的奸细!”霍鹰豪以拳头用力击了下床铺:“只要让我查出是哪个混帐东西出卖冷风寨,我绝对要他付出双倍的代价!”
“你的伤……”看着霍鹰豪的伤势,公孙祈犹豫着。
“去吧!这点伤死不了的。”
“好吧,属下这就着手去查。”见霍鹰豪执意如此,公孙祈只好留下药箱退下。
闭目忍着伤痛的霍鹰豪,其实已经痛得眼前一片迷茫,忽瞥见眼前尚有个人影,随即开口斥道:
“叫你们退去,为何还留在这儿?”
“是我。”
这声音……是赵落月!他几乎忘了这个房里还有个她。
“待会儿我要处理伤口,你最好回避一下。”这么血腥的场面,她一个女孩家还是不要看见的好。况且,他也不想让她瞧见他这般狼狈的模样。
久久,他听见了一句低柔的女声:
“我来帮你。”
她……要帮他?这怎么可能,她不是恨他入骨?又怎会好心到要帮他呢?
脑中才正思维着,只见她匆忙靠了过来,手中端了一些医药罐子。
她拿起剪子,快速剪开缠在手臂上并且沾了血迹的白布,接着再剪开他身上的衣衫。
他咬着牙,忍着痛,眸光却是锁住她。
她离他好近,几乎可以听见她急促的呼吸声。这么惨不忍睹的血肉画面,一般女子怕是吓得四处惊叫,可她却一点也不怕,两眼专注在他的伤口上,双手轻巧地为他消毒上药,这……真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瞧她额上渗出了几滴水珠,他猛然感到一丝愧疚。以他身受重伤的现状,她大可趁此机会逃走,抑或趁他不备之际捅他一刀;然而,她却没有这么做,还替他医治伤口……
他正是欺负她的大恶人!放火烧了她赵家,强掳她上冷风寨,并且强占她身子的都是他啊!这名大恶人正受伤坐卧在这里,动手啊!为何还不动手?
“滚开!”无名火一涌而上,霍鹰豪一把挥开赵落月。
“你别乱动呀!”她跌坐在地,连忙爬起。“你的伤口还没完全处理好,小心又渗出血来!”
“不需要你的假仁假义!”她存心气他的么?为何她不嘲笑他,或者趁机羞辱他,这些都比她为他上药要来的正常一些。
“什么?”她一脸愕然。“人命关天,你受了伤,我帮你上药有何不妥么?”她实在不明白,他为何要发那么大的火?“这点小伤死不了的!你走开!”
“就算是小伤也得留意呀。你别忘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这个样子若教当父母的看了有多心疼,你知道么?”赵落月话声一落,全然不知自己一番话,将会引来多大的震撼,只见霍鹰豪燃着一双火烧似的眸子看着她,那熊熊大火仿佛要烧死她一般。
“滚!滚离我的视线!”霍鹰豪扬着怒火高声吼道。也不想想,是谁害死他娘亲的,她竟敢大言不惭地站在这儿向他说教!
“你……”她惊愕地看着他,一时管不住自己的眼泪。
“我叫你滚一边去,听不懂是不是!”他一把抓住她的手,使出狠劲,咬牙道:“别以为你为我做一点事,我就会感激你,呸!告诉你,只要你是赵守连的女儿一天,我就不会接受你的任何施舍,也不会欠你任何一点人情!”
噙着泪,望着他,她不明白,莫非他的心是铁做的!两人有仇是一回事,但是他受伤了,连帮他上药这一点点小事他都介意,都不愿意么?哈!多么可笑的事啊!
她的手被他抓得死紧,痛苦中,她注意到他的手臂因为使力过猛,不断滴下鲜血。
“快放手!你……你的伤口……”她睁大了眼,尖声惊呼。
可他一点也不在乎,任由血顺着手臂滴落;不过,才一瞬间,他便因失血过多而不支倒下。
“来人……”正准备呼救的她,才一开口,随即又合上嘴。
看着他倒入床中,本想喊人进来,但是心中却被霍鹰豪方才那无礼的态度给激怒了。
如果现在放着他不管,他定是必死无疑,到时她不就可以离开冷风寨,再也不用受他控制,就算想寻死,也是她的自由。思及此,她心中总算浮出一丝即将解脱的快乐。
然而,一回首,对上他苍白的脸色,她的心不禁一阵纠结;眼睁睁看着他死,无疑她就是个刽子手,要她怎么狠得下心!
挣扎中,她随即做了决定——
救人如救火,刻不容缓!
第七章
看着她有好一会儿了。
她静静地坐在那儿阅读古书,一会儿提笔书写,一会儿随口吟诵,全身淡雅秀逸的气质,浑然瞧不出半点势利的模样。
她与她父亲一点也不相同!
一个财大气粗的父亲,竟会有个气质与容貌都出众的女儿?更是令人匪夷所思!
瞧她不知看了什么,嘴角竟微微上扬……她笑了!
从她进了冷风寨后,从没见她笑过,当然,和展阳一起那一次除外。他倒是非常好奇,是什么文章能让她绽出笑容?
“咳咳……”他故意咳了两声,引来她的注意。
闻声,赵落月随即放下书卷,走近床边,轻问:“怎么了?伤口又疼了么?要不要请公孙先生过来?”
霍鹰豪靠坐在床侧,低声说道:“没什么……不用了。”
“嗯。”习惯了他的命令,她也就顺着他了。
“你……你方才在瞧些什么?”他问得有些心虚。
“你是指那本书?”她看着案上,心中有些讶异他的问题,什么时候起,他也对她看的书有兴趣了?
他撇撇嘴,故作高傲。“还会有哪本!”
她浅浅一笑。“那是《今古传奇》,里头提到了苏小妹三难新郎倌的故事。”
“哦?”他故作不屑状。“瞧你都看傻了,有这么好看么?”
像是说中了她的心坎处,她随即说道:
“苏小妹是大文学家苏轼的妹妹,自幼受了父兄的薰陶,是一位能诗能文的才女。她在洞房花烛夜当晚,将新郎倌挡在门外,并且出了三道试题,若新郎倌三试皆中,就能进入洞房;若中两试,则隔晚再试;若是三试中一,只好委屈新郎倌罚在外厢读书三个月。落月读至此处,对苏小妹的才学佩服之至,也对新郎倌的机智赞叹不已,因此才会瞧得入神。”
“原来如此。”他不太热络地回道:“几句诗词,几篇文章也能教你看呆了。”
“你根本不懂其中的意境。”瞧他一个草莽人物,哪懂得这些。一个女人能得到一位知心夫婿,那真是令人欣羡。“谁说我不懂!”这丫头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本《今古传奇》分明是从他本柜里头取出的,他老早就看过了,怎么会不知道。
“你只懂得杀人打劫,哪懂得欣赏这些。”
当下,霍鹰豪的面色一凝,不再接续话题。
他是怎么了,一径地想了解她,总是在不知不觉中淡忘他们之间的仇恨,反而产生一种不知何时开始的莫名情悻。但他在她眼中,只不过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他早该要想到的,此刻却陷入一种不可预料的泥淖里。
见他不语,赵落月原本高涨的情绪也跟着低落。他总是说变就变,看来,她又惹他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