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嫂,爱一个人要怎么办?」她神智不清的问。
狄荻皱着眉,这么简单的事也要她教吗?
「爱一个人就去追呀!」
可是她追好久了,他还是躲她。
哇哇……
祁北被突如其来的噪音吓得从床上坐了起来,原来是三嫂薇安抱着小贝比也进来凑热闹了。
「小妹,听说妳最近心情不好。」她在床沿坐下,劈头就问。
「嗯。」
「谈恋爱了?」怎么问话这么开门见山?学心理学的不都应该婉转、旁敲侧击吗?
「不知道算不算。」她嗫嚅的说,就是这种混沌的态势令她心烦。
「小妹,喜欢一个人靠的是际遇,爱一个人可就要靠努力了,加油喽!」
丢下这句话,薇安抱着仍哇哇大哭的小贝比走了,蓝红、狄荻也跟着离开。
靠努力?谈何容易。
大伙儿闹到晚饭后才散,祁北一整天犹如行尸定肉。
夜已深沉,她知道自己不可能睡得着,索性搬了把椅子坐到前院,她需要静一静以厘清思绪。
她拿出稿子又读了一遍,抑住澎湃的情绪,有如怀抱至宝般地将稿子揣在胸口。其实稿子存在电子文件里头,并且加以备份,不可能平空消失,她只是珍惜,珍惜她和韦子孝之间的一切。
杨皓曾说孤儿的题材过于枯燥无味,还说故事写好后要帮她看看,以免坏了「清纯小百合」的名号。现在故事写好了,她有信心可以再次造成轰动,为她再得一个年度风云奖,但她决定不发表这个故事,因为再也没有人能够像她一样的懂得他,她想要独占他的故事,她想要独占他!
黑夜过去,天色将晓,旭日的红光乍现,初而羞怯,再而奋勇地穿透晦暗展现光华。
哈!她总算见证了陈明明所说的「蛹的蜕变、宇宙的重生」。
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奔入房间,写了张字条夹进稿子的最后一页,然后小心翼翼地放进牛皮纸袋里,封了口。
这样的努力,应该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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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祁北在校园里找寻杨皓的身影,她必须跟他说清楚。
他与她本是永无交集的并行线,是她偏把线给扯歪,硬要凑合成圆,她负了他,也差点误了自己。她为他的神魂颠倒、为他的相思情愁,如今想来只觉幼稚肤浅。
但幼稚肤浅的是她,他何错之有?她不希望他受伤。
咦?那不就是他吗?活动中心转角有个人影像他,过去看看。
祁北急起直追,追了几步却连忙停住,躲到柱子后面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的这一幕。
杨皓,正与一个女生拥吻。看不清那个女生是谁,但显然双方都十分陶醉,以至于这个吻持续了五分钟,他们才不情愿的分开。这时,她看到了那个女生的脸……
天啊!是徐听柔,那个人如其名的前任学会会长,中文系的系花。
杨皓和她?怎么会?祁北震惊的想。
可是怎么不会,他们是如此的天造地设,她该为杨皓感到高兴才对。她竟愚昧到以为他会因她而受伤。
她听到杨皓低头对徐听柔悄声说:
「妳等我。」
徐听柔点点头,向他挥手道别,眼神无限依恋。
好熟悉的画面,在哪儿见过?
祁北犹豫着到底要不要现身,她和杨皓之间就算曾有什么,也都已烟消云散了吧?
「哗,杨皓,你好神喔!」祁北吓了一跳,他周围突然蹦出四个男生,她认出他们是杨皓的死党。
「那还用说!看得够清楚了吧?」杨皓一副志得意满。
「清楚得很,舌吻耶。喂,透露一下跟系花打啵的滋味如何?」又是一阵哗然。
「没什么感觉,不够辣。」他耸耸肩说。
「系花都不够辣,那才女岂不更淡?」
「那可不!光看她过的生活就知道,上课、家教、打工,简直乏味到极点。」
「难怪你要把她甩了。」
「你们不知道,她看我的眼神有多么痴迷,她还说要写一个孤儿的故事,要我帮她修改。」
「修改?就凭你--国文低空飞过的杨皓?」
「别小看我,要是我没甩掉她,她的小说就会冠上我的名字,我是技术指导嘛。」
「瞧你神气的,你也不过靠那张face骗人,有什么了不起!」
「少废话,拿来!」杨皓伸出手。
「什么?」
「每个人两千,总共八千,当初说好的。」
「当初我们打的赌是,徐听柔和祁北,一个系花一个才女,要两个都把到手,而且眼见为凭才算数,今天我们只看到你吻系花,才女那边都是听你在说,我们又没亲眼看到,谁晓得你是不是掰的!」
「你们的意思是我把不到清纯小百合?这真是天大的笑话!我告诉过你们,我和她的第一次约会就吻她了,就在淡水的渔人码头啊,她被我吻得如痴如醉的……」
「好啦好啦!看你说得跟真的一样,谅你不敢骗我们。」
「那就拿来,八千,一个子儿都不能少。」他又伸出手。
「给就给嘛!」四个人不情愿的掏口袋。
祁北看着这更令人震惊的一幕,脑筋一时转不过来。
她的名字出现在他们的对话中,杨皓说的清纯小百合是她、才女是她、要写孤儿故事的也是她,可是她并没有要他帮忙修改、没有跟他去淡水渔人码头约会、更没有被他吻得如痴如醉。
他说谎!
他利用她当赌具,又利用她骗赌金,这个杨皓着实可恶又可恨,亏她为他魂不守舍,险些撞车,为他差点错过韦子孝。
这种人,绝不可轻饶!
打定主意,祁北深吸一口气,从藏身的柱子后头走出,脸上挂着偶遇的惊喜,她开心的打着招呼:
「嗨,杨皓,好久不见!」
「祁北,是……妳!」他正数着钞票的手停住不动。
「哇!好多钱,是要请客吗?上回我们一起吃饭,你的皮夹掉了,是我付的帐,你说改天要回请的,你没忘吧?」她没说谎,那回确实是她付的钱。
「没……」
「还有,我的小说写好了,为了写这个故事,我都没时间跟你去渔人码头,真是不好意思。」
「我没……」她满意的看到他窘然失色,但这还不够。
「哎呀,不跟你说了,我和徐听柔还有约呢,你知道她这个人外柔内可不柔,脾气火爆得很,我可不敢迟到。」
「妳、她……」
「拜了,杨皓,早点回家吧,夜路走多会碰到鬼的喔!」
她转头就走,留下惊惶无措的他,和那四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的死党。
扳回了一城,她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这个结果是她始料未及的。
闷闷的进了家门,看到祁爸戴着老花眼镜坐在他的位子上练着书法。她不作声,在一旁的矮凳上坐下,心底涌起一股悲哀--悲她的识人不清、哀她的自作多情。
她把头靠在祁爸的大腿上,眼泪渗出。
「我说丫头,」祁爸唤她,放下手里的毛笔。「我帮妳把李清照收起来了,年轻人别老看些愁云惨雾的东西。」
「我哪有!」她眨掉眼泪,辩解道。
「丫头,妳瞧我写的,是不是挺有意思?」祁爸把他桌上的宣纸挪到她眼前。
「郑愁予的『错误』?」
她噗哧笑开,近八十的祁爸看这种新诗?真是有点给它连不起来。
祁北用得过朗读比赛第一名的抑扬顿挫朗诵着诗句,直到这一句,她哽住,怎么也无法念完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