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退下,一个月后,我自会回去。”
“少爷……”风起云涌张口似乎还想再多说些什么。
“还罗嗦什么?我说一个月,就是一个月,再想拦我,休怪我不留情面。”不留情面的意思就是,等他接管西堂堂主之位后,很抱歉,他会公报私仇。
没办法,谁教他打也打不过他们;若要讲道理,他们两张嘴,他岂又说得过?
风起云涌被他这一要胁,还能怎地?只有暗自咬牙,拱手道:“是,我们告辞了,请少爷莫要忘记自己的承诺。”
季遐摆摆手,不耐地道:“去去去,不会忘的,你们别再出现在我眼前了。”
风起云涌当然只得识趣地退下。
季遐看着他俩离开客栈,心中再度烦躁起来,拿起酒仰头一饮而尽,现在他总算了解为何有这一醉解千愁的需要了。一个月,他只剩一个月的时间了,然后,他就必须回到北方,成天为那枯燥乏味的教务拼死拼活。
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能回到南方、还能再见到司为吗?
他不想承认,却也不想欺骗自己,怕是到了那时候,连再见一面都是奢求了吧?他恐怕是再也见不到江南的一切了,包括这宜人的风景,包括他舍不下的司为……舍不下?
是的,他发现他真的舍不下,司为一切的一切在他脑中盘旋不去,他不想离开她,不想回到北方。
可是……能吗?
能吗?他苦涩地问着自己,不断将烈酒一杯杯灌入腹中。
他能吗?
☆☆☆
虽然烦心于离去之事,季遐在司为庆生宴的准备上,却也不见有丝毫马虎;各色菜肴包括女孩儿家爱吃的水果。
咸酸、蜜饯、糕点……等共计三十二样,样样都是精挑细选的,至于摆宴地点,就选位在西湖白堤西端终点的 “柳洲亭”上。
其实他并不知道司为挑剔的性子,他之所以会这般大费周章,力求尽善尽美,原因是在于他也是个讲究之人,这点与司为刚好是不谋而合。
一直到司为生日的前一天,所有事物才全数备齐,然而主角不到,一切辛苦全是白费,因此他便再度造访“怡园”,却不是去见司为,而将有意给找了出来。
有意脸色不大好看,她冷淡地对他道:“公子有何贵干?”
季遐也不着恼,亲切地微笑道:“抱歉占用你的时间。
司为她近日可好?”
有意挑眉。“我家小姐好不好,似乎与阁下元关吧?”
“不,我只是……关心她,而且,明日我想请她出来一聚。”他道出此行的目的。
“明天?”有意脸上的表情更怪了。“是什么很重要的事吗?”
“是。”她的生日,不重要吗?季遐回答得毫不迟疑。
有意蹙眉沉吟了会儿。“我动你最好改期,别选明天。”
难道她们也有准备什么节目吗?季遐掩不住失望之色,闷声道:“为什么?司为她有事吗?”
有意点头。“可以这么说。”
“这”
对呀!司为是任家的掌上明珠,她的生日是何等大事,他们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准备?他竟忘了这一点,还兴高采烈地为了她的庆生宴忙东忙西,真是个傻子!
他苦笑道:“还是麻烦你告诉她一声,至于她来不来,我不勉强,但我会一直在‘柳洲亭’上等她,无论多晚,我都会一直等下去。”
有意闻言只是皱眉。“我会禀告我家小姐,但我劝你别抱太大期望,凭我对我家小姐的了解,她绝不可能会出现。”
“为什么?她还在生我的气吗?”季遐急急迫问。
“这我就不清楚了。”在外人面前,她可不敢随意揣测小姐的心思。“不过我家小姐并不是个度量狭小之人。”
话虽这么说,季遐却仍是忧心地道:“麻烦你告诉她,失约一事,并非出于我的本息,我真的很抱歉。”
有意听了只是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反身便要人内。
正当季遐也要举步离开之时,她却又突然转过身来,朝他道:“我不问你邀请小姐息欲为何,这是给你基本的尊重,我也相信你不会加害小姐,而上回游湖一事,我们不予追究,是因为你曾对小姐有恩,倘若再度发生,你很清楚我们任家的能耐,劝你别轻举妄动。”
这番警告虽无任何恫吓之词,但威胁的意味却明显流露,这让出身也大有来头的季遐,听在耳里很不受用。
撇开他不凡的身分不谈,想他堂堂七尺之躯,竟被一名小小婢女出言要胁,他真要怕了,岂不窝囊透顶?
敛起礼貌的笑容,他淡淡地道:“我只做我认为对的事。”言之下意就是若司为再有任何不妥的举止,他一样会教训她。
有意冷笑:“既然如此,就休怪我们手段毒辣。”
季遐也不甘示弱回道;“咱们可以试试。” 想他们季家纵横天下,他就不信她们能奈他何!
有意瞪着他,不发一言,许久,才轻轻颔首,进屋去了。
☆☆☆
当有意将此事告知司为时,司为只是轻扫她一眼,不作声,也没任何表示,极其淡漠的态度让有意以为她是不会去的了。
没想到,隔天下午,司为的房门竟打开了。
“小姐?”有意惊讶万分,向来平静无波的脸上写着不可置信。
小姐竟然出房了,这可是十一年来的头一遭!
司为面无表情,只有微肿的双眼泄漏她曾哭过的事实,她看也不看有意,只是淡淡地丢了句:“进来帮我换装。”
随即反身入室。
有意急忙收起内心的讶异,随她进房帮她更衣。
花了一番时间,将司为打扮好后,有意仍是不敢相信,小姐竟真要去赴季遐的约,这太反常了,小姐难道忘了,今天可不是平日啊!今天是……
“小姐,您真要出去?”她简直无法置信。
司为迟疑了会儿,最后缓缓点头。
老天爷,,她似乎大小看季遐对小姐的影响力了。不过,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有意心中洋溢着不可言喻的激动,连泪珠滑下脸庞也还浑然不觉。
司为在镜中看到了她的泪,淡道:“你哭什么?”
“啊?”有意这才惊觉,连忙伸手抹怯。“奴婢是太高兴了,小姐终于能坦然面对今天。”
司为垂下眼,平日的热力十足已不复见。“坦然?我这叫坦然?难道你看不出来,我这是在努力压抑?坦然?”她摇了摇头,凄然道:“对我而言,那太困难了。”
“小姐……”望着司为黯淡的神情,有意好不心疼。
“小姐,事情都已经过了那么久了,为什么您还是无法忘怀?您知不知道,每年的今天,奴婢们瞧着您这般折磨自己,心里有多疼?就是老爷和夫人他们在天之灵,也绝不乐意见您如此。”
原来,司为的生日,也就是她双亲的祭日,每到了这一天,司为就会性情大变,不再活泼开朗,反而整天将自己锁在房里,不言不语,不吃不喝,埋头痛哭,不许任何人前来打扰,直到隔日,情况才会稍稍好转。
这种反常的情形往往要持续三日之久,因此自司为五岁之后,便不再过生日,每年都是如此,唯有今年例外。
有意知道,这全是因为季遐的关系。
司为听完她的话,不发一语,有意正想继续劝说,司为却忽然勾住她的脖子,埋进她怀中放声痛哭。
“小姐……”有意见她哭得悲切,心也跟着酸了,许久都说不出话来,只能轻抚着她颤抖的背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