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许鹏飞握紧令牌,眼睛几乎冒出火,迸出一句,“你这个大傻瓜!”
玉璞又道:“是没有东海派的事,许掌门,你退下吧!”长剑举起,却又转成飘香剑法,她以迟缓生涩的步伐走向父亲。
“爹,如果这场拚斗要有人倒下才结束,那就让我倒下吧!你们的仇恨就让我来承担!”玉璞眼神坚毅。
在场几百人听了肃然无声,好像看到来自天际的雨露,轻轻洒落人间,洗去血腥,带走怨仇。可是,原本清灵的雨水却染成血红,与那血腥共赴灭绝。
几位少林和尚双掌合十,低头诵念,“阿弥陀佛。”
韩昭远看着女儿,她是玉璞?还是馥兰?为何她的神情,还有她拿剑的姿态,都和馥兰那晚挡在门口一样,然后,馥兰就拿剑往脖子一抹……
“玉璞!”韩昭远丢下手中的剑,再伸手弹掉玉璞的剑,原本凶神恶煞的脸垮下来,“你娘才刚死,你要爹再失去女儿吗?”
“爹?”玉璞含泪看着父亲。爹真的疼我!娘说得没错,爹疼我!
赵瞵右掌紧捏剑柄,手背青筋暴出。
他要报仇!他隐忍二十年苦练功夫,就是为了杀尽北辰派人,取韩昭远的项上人头,以祭慰父母在天之灵。然而他一再失败,就是因为韩玉璞的阻挡,方才他几乎可以刺进韩昭远的心脏,却在瞬间让她给破坏了。她有父亲,还有许鹏飞,她还有什么不知足?为何一再阻挠他报仇?
杜云杉拄着拐杖来到他身边,轻叹道:“儿,放过韩昭远吧!”
“放过他?”赵瞵讶异地看他,“师叔,你说什么?一直以来你耳提面命,就是要我血刃韩昭远,报父母之仇、报你断足之仇,你自己怎么忘了?”
“韩昭远对你我而言都不构成威胁了。”
赵瞵掷了长剑,冷笑道:“师叔,难道你是为了韩玉璞,就因为她长得像刘馥兰吗?”
杜云杉摇头,“我是为了你们。”
“我们?”赵瞵眼里布满血丝,“我和谁?师叔,自从你见过她以后,你整个人都变了,我二十年来尊敬的、严厉的师叔到哪儿去了?竟然因为儿女情长而怀忧丧志!”
“儿……”
赵瞵不愿再听,暴喝一声,内力翻涌,陡地拔身而起,两掌凌厉拍出,“韩昭远,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玉璞站在韩昭远身边,正想为他抬起地上的剑,不料听到赵瞵的怒吼,还夹带阵阵风声,她想也不想,立即护在父亲身前,“不要杀我爹!”话落,顿时承受来自赵瞵掌中的巨猛威力。
散花掌的力道由玉璞的后背贯穿至前胸,又撞进了韩昭远的胸膛,父女两人同时跌倒在地。韩昭远右掌立时往前一击,拂过玉璞的左肩,拍中赵瞵的左胸,赵瞵往后跌落,重重地摔在地面,扬起一阵尘沙。
“玉璞!”韩昭远、许鹏飞和杜云杉同时叫出声。
玉璞撑起身,“爹……不要杀赵瞵大哥啊……”眉头一皱,狂吐鲜血。
韩昭远亦是吐出一口鲜血,他扶着玉璞,戚声道:“傻孩子,你做什么啊?”
许鹏飞抢过去扶住玉璞,见她脸色惨白,气若游丝,不觉怒从中来,义愤填膺,二话不说便拾起长剑,奔到赵瞵面前,“赵瞵,你竟然欺负一个弱女子,我要你一命抵一命!”
赵瞵嘴角流血,胸口剧痛,两眼呆滞。僵硬的手掌犹有她背部的柔软,他竟然用这双手击伤她?
玉璞!何苦呢?你父亲的罪孽不是你所能承担的啊!
钟悲夏和钟怜秋扶赵瞵坐起,怜秋两眼死命地瞪回去,“许鹏飞,你要动我的哥哥,先过我这一关。”
“好!我先杀了你这只凸眼泥鳅。”许鹏飞就是讨厌她的大眼睛。
“笨鸟,来啊!我才不怕你咧!”
“鹏……飞,鹏飞!”玉璞在喊他,“回来。”
许鹏飞狠狠地朝赵瞵和钟怜秋一瞪,回到玉璞身边,见她虚弱不堪,又气又怜地道:“让我为你报仇吧!”
“报什么仇?我和谁都没有仇,你就不要这浑水了。”玉璞微笑着,不忘关心正坐在她身后为她调理气息的父亲,“爹,您的伤要不要紧?”
“我不打紧。”韩昭远心神激荡,女儿代他受过,如今命在旦夕,他怎有心情去理会自己微不足道的内伤?
眼前移来两根木杖,还有飘飘摇摇的长袍下摆,韩昭远抬起头,“是你?”
杜云杉拿出一个药瓶,“这是本门炼制的伤药,快给玉璞吃了。”
韩昭远眼神复杂,露出怀疑的表情。
“放心,我不会害馥兰的女儿。”杜云杉浮起一抹无奈,“我们的仇恨全让她给担了。”
韩昭远接过伤药,昔日情敌对看无语。
德高望重的无尘和尚站出来道:“今日北辰和西蟠两派掌门都受伤了,还有韩姑娘伤势也不轻,不看僧面看佛面,我佛慈悲,莫教人间再添恨!”
杜云杉长叹一声,又转回察看赵瞵的伤势,只见他神情涣散,眸子的怒光已失,在钟悲夏的搀扶下,缓慢站起。
赵瞵直视地上的玉璞,口气依然没有放松,“韩昭远,今天暂且将你的人头押下,赵瞵日后再讨。”
才吞下药丸的玉璞听到了,又呕出几口,急得许鹏飞大怒,“赵瞵,你有完没完?玉璞会受伤全是因为你,你这个人到底还有没有情义?”
“别说了……”玉璞拉着许鹏飞的衣角。
只要能消除父亲和赵瞵的怨恨,所有的苦难她都甘愿承受。
许鹏飞再也不顾他人的眼光,一把抱起玉璞,大步往回走。
韩昭远急道:“你要带她去哪里?”
“她是我东海派的人,我带她回去疗伤,不要再管你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否则玉璞会死得更快!”许鹏飞激动地喊着,“备车,快备车!”
玉璞扯着他的衣襟,“你放我下来,我要跟爹回去。”
他看着她,“玉璞,你还是东海派的人,我们回去,我要你当我的夫人!”
他总是这么莽撞热情,玉璞泪水难禁,“鹏飞,谢谢你这些日子来的照顾,可是……我只能对你说抱歉。”
“玉璞,不要这样,你为什么不让我改变你的命运?”
“命运已经改变了,拿了剑,命运就变了。”玉璞虚弱地一笑,“爹,您也赶紧吃伤药吧!”
韩昭远将药瓶放在玉璞手里,“你拿去吃,爹……爹对不起你!”
“不!”玉璞摇摇头,眉头却开朗了。
韩昭远道:“许掌门,素闻东海派医术高超,我还是将玉璞托给你了。”
许鹏飞越发地抱紧玉璞,“请韩掌门放心,东海派武术不如人,医术倒还专精,我们保证会医好玉璞。”
一个小小的身形挤过群众,边哭边喊,“小姐,小姐,等等我呀!”
玉璞抬眼,微笑道:“绵儿,多日不见,你变胖了。”
绵儿拉住玉璞,一径地哭着,“小姐,你瘦了,绵儿要跟小姐走!”
“你在西蟠派不好吗?”
“我很好,钟大哥对绵儿很好,可是我只想服侍小姐。”
“是你的丫环?”许鹏飞抱着玉璞走出西蟠派大门,“绵儿?一起走吧!一路方便照顾。”
赵瞵冷眼看着这一切,眼看玉璞的素白身影卧在别人怀里,眼看她即将离他而去,从此分隔东西……他突然胸口一痛,又吐出一口血。
钟怜秋急着拉住他,“哥哥,你进去休息吧!”
赵瞵撇开她的手,面无表情地宣布,“我上碎玉洞闭关休养,十天半月就下来,如果有人敢打扰我,依门规处置!这期间散花山庄的事务就由悲夏主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