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稍的泪,她不愿拭去。
一巡酒食吃尽,戚少瑛回到璃儿的身旁,见她毫无规矩地舔起手指,随拉过她的手,仔细擦拭。
“瑛哥哥,你怎不收下她的东西?你的拒绝,倒教她哭了。”眼珠儿咕溜一转,璃儿瞅着他的怪异,一股难以言说的奇异叫她忍不住发问。
她不懂,真的不懂,为何瑛哥哥不接受那幅画,纵始她不甚喜欢那名唤翠娘的女人,亦不明白她为何如此伤心哭泣,可见着那张梨花带泪的脸庞,便是让她忆起了珞姊姊的模样。
那样的伤心、哀绝……思维纠结,理不出个所以然,她蹙了蹙秀眉,沟问是积的更深了。
“傻璃儿,为了你,我才不能收。”她不解,他便回答,言词间有着浓得化不开的情意。
“怎说是为了我呢?”此话,她更是不懂了,只是她喜欢这话带来的感觉,如含着糖般,沁入她的喉,直入心坎里。
戚少瑛但笑不语,将她拥入怀里,低头在那细嫩白净的脸庞亲点,附于耳轮旁,轻声言道:“有天,你会明白的……”
是的,她会明白,明白他的真心全是给了她。
搂着璃儿,倾闻怀中的幽香,不是他不愿收下翠娘所赠予的画,而是那代表着一颗心,有了璃儿,那份心意,他不该收下。
翠娘的情,他岂会不知,数年的相交,让他更是不能污蔑了这番情意,无论身分、门阀,他此生的真情真意,已是许给了怀中的姑娘,今生今世他所能拥有、所期盼着,便仅如此。
轻锁着眉,璃儿仍然想不透,传来的温暖,她亦不想弄明白,伸手环抱,将小脸往里头藏,不在乎着在场的众人,更不理会身后传来的一道灼烈目光。
慢慢地,闭上眼,随着规律的起伏,眼皮儿霎时有如千斤般沉重,似是方才的浅酒作祟,抑或情境使然,使她沉溺在如梦似幻的迷茫。
见怀中的人儿睡去,没奈何,戚少瑛只得环抱怀中的娇躯,起身就要告辞,便朝天福使了记眼色,要着驾娘驶船靠岸。
临行前,他略有深意地看了翠娘一眼,微笑颔首,不带着一丝留恋,眼神坦然,跨步离去。
只消这一眼,翠娘即是彻底地死了心,她明白,今后这艘画舫上绝对再无他的身影,他俩儿多年的情义,就此断了。
泪落了下来,不可自抑……这一次,就让她哭尽罢!
待此过后,水波无痕,一切都会云淡风轻,至少,这辈子她是这样地爱过一个人,亦不枉来此遭了。
第四回
璃儿俏语警芳心 戚母断却相守梦
啪哒啪哒,马蹄骤止,座鞍上的人跨脚一蹬,俐落下马,便将缰绳交于随侍的天福,走上门槛。
识得来人,门仆即要喊叫出声,戚少瑛连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头细瞧怀中依是睡得香甜的可人儿,为脸庞上的严谨,添增几丝柔和。
大门一开,一位老仆随即出来迎接,见着主子,满是皱纹的面容立刻堆上笑容,欣喜道:“少爷,您可回来了,这一趟可还顺遂?”
“尚行,且待与娘亲禀报。”不愿多谈,戚少瑛说着便步入花厅,环顾看了四周,见主案上无茶鐏碟盘,太师椅铺设的软垫更无皱折凹陷。
他不由眯了眯眼,摆上脸色,回头问道:“咦?她老人家呢,怎不见踪影?”
老总管上前,恭敬地福身道:“少爷您此趟回来的晚些,前天老夫人便上寒山寺祈福去了,数算下,约莫是明儿回府,少爷奔波劳累,要不老仆差人打点水,先行沐浴洗身一番?”
点点头,戚少瑛脸色略略和缓地说:“也好,顺道多派位丫头来,让她替璃儿打理打理。”
璃儿?老总管年纪大归大,可听力倒还敏锐,一则陌生的名字入了耳,花白的眉稍扬了扬,垂尾的眼底立即透出精光,一双老目直睁睁地瞅着少主子怀中的人儿瞧,看那形体模样,纵始被包裹的密不透风,只露出紧闭的眼儿、鼻尖,亦不难看出是名稚嫩的小姑娘。
“少爷,您怀中的人是……”瞧少爷恁般呵护的模样,心中也有了预感,他不断拿眼去打量仍在睡梦中的姑娘。
可当目光落到罗裙下的一双天足时,稀疏的双眉却逐渐紧拢,眼中些许的热切一下变得冷然。
“璃儿,我日后的妻,亦是你们未来的少夫人。”双臂紧拥,戚少瑛结结实实的将璃儿抱在怀里,那向来严肃的神态,含着柔情,露着满足,刚直的嘴角隐隐扬起几丝沉醉的微笑,柔情似水,像是在呵护个极其珍贵罕有的宝物,一刻也不愿移开目光。
见此,少主子的这番话果真证明了他的揣想。这极大的改变不禁令总管暗自惊呼,在府里少爷向来是一贯的严谨淡漠,就连面对自个儿的娘亲时,亦是不苟言笑,仅存着长辈晚辈该有的礼份,怪仅怪,少爷是戚家的独苗子,环境、家世,亦不得不造就出此般的冷然。
而今,少爷有了心上人,有了笑颜,身为奴仆的他合该是为着少爷欣喜才是,可想起了老夫人临行前所交代的话,心头不免沉重,浓密的须眉哆嗦着,支支吾吾,不知是否该开口言明的好?!
思索一阵,碍于长年随侍于老夫人的忠心,这些话他还是选择咽下。紧抿着唇,头低微敛,老总管稍稍偷觑着少爷的神情,拱手道:“那小的马上差人打点去,老仆先行告退了。”语毕,不再多说什么,即福身退了出去。
戚少瑛点了点头,任由众仆们为着他的归来打理,连眼也不及抬起便转身步入回廊,步履轻悄,就怕吵醒了怀抱里的人儿。
他的呵护关怀,着实惊煞了来来往往的仆人们,只见个个瞪大了眼,口呿不合,舌举不下,心底的疑团渐渐越扩越大,众人们只有一个疑问,也只想弄清楚一件事……
此趟外出归府的少爷,究竟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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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回廊,路经小桥流水,一进院门,满目姹紫嫣红,戚老夫人素爱花,便在曲径幽栏种满了各式各样的名品,招得处处芳香四溢,蝶儿翩翩,随着小路弯行,尤如身置花田之中,令人目不转睛,有种恍如幻梦之感。
入了门院,行越花雕绝丽的拱门,便见一栏亭榭,俗称荷花厅,只因前方一片碧绿水池,用以引水环曲,左右杨柳松榕交错,楼台倒影互相辉映,堪称图画。
行去内院厢房,必经此处,一来此,匆促的脚步霎是缓了下来,戚少瑛怀抱着璃儿,略为踌躇,打消原先念头,反是旋身步进荷花厅。
双臂微伸,他将人柔悄地放于贵妃椅上,动作之轻缓,好似珍视着一尊易碎的琉璃娃娃。
双眸细眯,他痴恋地望着她,手指不经意拂过隐隐露出的一小截香肩,尤如羊脂白玉,是那样的柔嫩滑顺,令人不忍收手,指尖轻挑慢捻,自深窝处延至前襟透出的白皙,让不甚整齐的衣裳更为凌乱。
底下的人儿嘤咛了声,捲长的羽睫微微煽动,眨了几下,黑玉般的眼珠转呀转的,映入一张透着无限深情的俊颜,朱唇微扬,嫣然一笑。
她伸出双臂,像个孩子般环住他的颈项,将小脸贴上宽阔的胸膛,传来的暖意温了她有些发冷的身子,舒服至极,令她又不禁有了些许的倦意,频频打着呵欠,如小猫般蜷曲起手脚,直定定地窝在怀里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