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那位父亲训诫道:‘这孩子有颗诗人的心!你不能怪她!’
兰丝显出惊讶、狼狈的样子。诗人的心?这句话听起来并不怎么令人尊崇。她正想否认她并没有那么浪漫不实,西风船长却接着说下去:
‘自古以来,有很多构想,认可飞行的潜力!波拿帕就是其中一个认可的人。他计划让他的军队搭乘汽球,入英格兰。艾小姐,你知道这件事吗?’
‘我想我听说过这件事,据说有一阵子他们的确考虑过这个计划,但后来由于它实在不可行而放弃...’
‘不可行!那是他手下的将军说的,那些该死的笨蛋。一点想像力也没有。这个国家的军备也是一样。他们只知道死守在地面上,用炮轰掉每个人的头。我曾经好几次向威灵顿将军提议设立我们自己的汽球空军。我们应在别人设立之前,先行设立一组汽球兵团来防御自己。你现在看看德国...’
无聊先生根本没兴趣听什么有关德国人的事,它只想到它还没吃早餐。它不断用它有力的黑嘴啄那根皮带,死命的拉扯皮带,发出怒吼声。西风船长看了吓一跳,忍不住咯咯笑起来,兰丝决定赶紧上楼去喂饱它。她开始踏上楼梯,她回过头,越过肩膀,看着雷礼仕。
‘噢!我好像记起来你刚刚说你表兄...’她努力使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漠然。
‘老天!对了!你回来之前,大卫来过,要我告诉你蓝卓瑞公司有话交待你。好像是史查理改变了主意,他说如果你今天下午到剧院去,他会在公司里给你安排个工作。’
或许是兰丝自己过度敏感,想像力太丰富,但在她感觉上,雷礼仕的语气似乎有些讥讽。她怒气冲冲的说道:
‘是史查理改变了主意--还是蓝爵士替他改变的?’
雷礼仕耸耸肩,似乎不愿意表示意见。他转过身走向他的公寓,在推开门之前,停住脚步,迟疑了一会儿,又回到楼梯口,定定的仰头望着兰丝。
‘你必须亲自去问大卫才知道。’他有些不耐的说道:‘这完全是--’他似乎在斟酌如何选用恰当的字眼。‘--你和大卫之间的事。他来的时候正好你不在,我只不过是把他告诉我的话,转达给你。就是这样,一切到此为止,我可没兴趣成为一个...’
‘拉皮条的?’兰丝问道,眼睛瞪着他。
‘差不多。’雷礼仕反击道。
西风船长起初被他们突如其来的争执、口角搅迷糊了,但听了他儿子的话,他似乎摸到一点头绪。他打破僵局,郁郁的说道:
‘我知道是怎么同事了。大卫在骚扰艾小姐,对不?’
‘不是!’兰丝赶紧否认,窘迫的羞红了脸,心里真后悔自己刚才发了脾气。
‘别瞒我了。’西风船长说着,以父执的安抚眼光看着她。‘我就知道这些年轻小伙子,手头上的女人已多得无法应付了,却还想多要一个。礼仕和金尔诗便常常如此,犯同样的毛病。’
雷礼仕的蓝眼睛里露出某种光芒,使兰丝感觉到他一定不喜欢他父亲这种老声老气的责难与批评。想到自己因一时的疏忽,很可能会引起这两个男人的争执,兰丝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说话,企图化解僵局。
‘我不希望您认为蓝爵士对我有过下流的行为或...胁迫我。我只是不喜欢欠他的人情罢了。’说到这儿,他为了将她从公主夫人外解救出来所花的一百个金币,突然掠过她脑海,因此当她继缤说下去时,她的语气显得很不安。‘我已经亏欠他大多了。’
西风船长摇摇头,在楼梯底层上坐下,他还是看着兰丝,拍拍自己身边的空位,要她过来坐在一起。她犹疑的走过去坐下,他从她手臂上解开暴躁的无聊先生,再把那只喋喋不休的鸟系到楼梯扶手上,说道:
‘你给我乖乖守在这儿。’他转过头对兰丝说:‘你想到蓝卓瑞剧院去演戏,对不?’
‘那不完全是我想要的...’
‘是或不是?’西风船长严厉的打断她。
‘是的!’
‘那就好!别站在那儿懊恼那些已经过去的不顺心的事。有关大卫这件事;我爱这孩子,一向视若己出。他的确是整个家族的骄傲!哎!他是个好孩子,不过我要提醒你--对女人而言,他又是另一回事了。像你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应该非常小心谨慎才是。我知道!我并不认为你去求大卫帮助你是个好主意,至少在他要求你成为他爱人之一的条件下,这不是件好事。’
‘不过,这也不表示这件事就完全不可行。如果他不跟你商谈就去找史查理谈妥了,你也可直接写个条子回覆他。你这张条子可以这么写:艾小姐正式通知蓝爵士,她愿意在蓝卓瑞剧院扮演一角,惟蓝爵士必须了解:她除了在此致谢外,将没有其他形式的致谢。’
‘先生!这行得通吗?’兰丝问道,虽然半信半疑的,但她还是深受这个突如其来的机智所鼓舞。她这个问题是针对西风船长的,可是他的儿子却代他同答了。
‘不妨试试看。’雷礼仕的肩膀靠在走廊墙上,他将两臂支叠在胸前。‘可是,兰丝,我愈了解你,我就愈后悔曾经建议你去试试蓝卓瑞剧院。你实在不该让自己涉足那种地方的。你愿意考虑一下,放弃这个构想吗?’
兰丝压抑心底的忧虑不安,决断的站起身。‘当然不!如果你父亲都赞成了,这件事应该不致于会太糟!’
‘我父亲什么事都赞成。’雷礼仕讥讽的说道:‘就连我妹妹穿着红色丝织品去参加她的成年舞会,踢掉她的鞋子跳起华尔滋他都不反对。那种地方的每个女人都有吗啡瘾。’
雷礼仕和他表兄之间的关系,虽然和谐,但并不密切。他们彼此信任,也有感情,但由于从不干预彼此的私生活,他们也从不有所冲突。也正因雷礼仕从不任意批评蓝大卫的琐事,他现在若为了兰丝的事对他表兄有所不满,就显得更突出了。
初见兰丝时,雷礼仕并没想到自己会对这女孩有兴趣。首先,他不认识她;虽然长得蛮漂亮的,但穿着那身落伍的服装,实在很不美观。当时她对秦爱华的锲而不舍,在他看来,不过是女学生式的崇拜狂热,不久就会在长辈的劝阻下放弃。
在今天这件事还没发生之前,雷礼仕就发现自己渐渐喜欢上她,对她有种保护的责任,忍不住要唠叨她。当然,他没有权利告诉她应该怎么做,也没有权利去保护她;如果他企图去做什么,毫无疑问的,她一定会像义大利的火山口一样,一发不可收拾。他真希望自己知道如何去对待这个女孩!
雷礼仕对女性并不是没有经验,正如他父亲刚才直率指出的,他所交往的女人不计其数。但是和他有过交往的女人都和兰丝不同,和他属于同一阶层。这些女人在和他接触之前,都曾被她们的母亲小心、仔细的教导过;他是个非常优秀的结婚对象,任何一个淑女在他面前,都不敢随便说话或做出什么行为,以免丧失了嫁给他的机会。
在这些严苛的限制下,这些女孩和雷礼仕在一起时,自然动不动就脸红,对他所提出的任何建议也都是含糊不清,结结巴巴的同意,完全没有自己的主张。雷礼仕的个性是直率而开朗的,难免会对这些女孩的装模作样感到厌烦。因此,他今年虽然已廿三岁了,却不曾动心过,直到结识兰丝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