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师的女儿,你根本搞不清楚我有那些诡计,连一半都还没体会过。’在离去之前,蓝大卫在她耳边低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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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彼得教堂的钟声在黎明时分响起,这时兰丝才爬上床,她已经筋疲力竭,但睡得很不安稳。回想昨晚发生的一切,她益发不好睡,不断后悔自己进入了那间门禁森严的妓院。这次的经历似乎会为她带来更惨的后果!如果以后有人认出她曾去过那儿,那她就会变得声名狼藉,终生都使她的姓氏遭到洗不清的污秽。
不过,昨晚的化妆倒是掩饰住了她的五官,就连那件白色的丝质衣服,也使她的身体看起来与平时完全不同。她暗自斟酌着:昨晚有谁仔细看过她?除了夫人外,就是毕杰。她不大可能再见到他们,即使碰上了,以他们对待她的方式,谅他们也不敢有所行动。他们绝对不会承认见过她。再来就是平劳伦了,他和她坐在一起不只一个钟头,另外还有蓝爵士的表弟--金尔诗,他锐利的目光曾把她看得一清二楚。绝不能让他们这些人发现她的真实身份!
奇怪的是,在如此焦虑的时刻,她从没想到过蓝大卫会背叛她,出卖她。只要一想到他,她就必须压抑住一股近乎狂热的精力,但每次都无法成功的压制住,这时,她只好痛苦的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希望能在枕头上找到一块冰凉的地方,安抚她滚烫的两颊和火辣辣的嘴唇。
噢!为什么?为什么她刚才不叫救命或死命推开他,这一来,岂不使自己强调的道德、原则成了笑柄!他一定会把她想成那种最饥渴的少女!她毫不犹疑的决定:明天一定要设法进一步去追查秦爱华;愈快查出他的底细,她就能愈快回到家庭的安全羽翼下。在她此刻悲惨的心境下,这个念头实在不能发挥太大的安抚作用,不过这却是它唯一可以想到的安慰。
最后她终于闭上眼睛,几个钟头之后,她头痛欲裂的张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那只鹦鹉,它栖息在她床边的床脚板上,轻拍着翅膀,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兰丝爬起来,用僵硬的手臂和手肘撑住自己,半坐半躺的瞪着那只鸟。在她刚睡醒朦胧的眼光中,它看起来活像块灰色的大水渍。
‘嗨!你好!’无聊先生以一种温柔的女性声音说道。
兰丝受创的自尊心顿时恢复不少;她曾经花了好几个小时,教这只鸟讲这句话。现在终于开口说了。
‘你好。’她揉揉惺忪的眼睛,带着浓浓睡意回答道:‘你好。’
无聊先生用它那钩状的嘴,慈蔼的对她笑笑,但它立刻混身僵硬的张开翅膀,尖叫道:
‘快起来,你这无赖。’
兰丝躺回床上,用被单盖住她的头。无聊先生从床脚板上飞下,砰的一声降落在床上,迳自走到她腿上,它的大爪用力插进她的肌肤里,尖声怪叫道:‘打开枪舱,发射!’
她翻个身,闪开它的爪子。它一下乱了脚步,纵起身,飞到衣橱上,用一只亮晶晶的眼睛,善解人意的看了她一眼。兰丝叹了口气,溜下来,开始更衣。
当兰丝把一只厚皮制的手套戴上手臂时,那只鹦鹉赞许的望着她。她每次带着它时,都用这只手套来保护自己手臂的肌肤。她在它瘦骨嶙峋的腿上绑了一根皮带。
‘好男孩。’她说:‘无聊先生,愿意去散步吗?’
市区里的空气充满了煤灰,湖边的发酵屋里传来的气味令人难以忍受,兰丝开始迫切的怀念起她沿海家乡那种纯正的海风碱味。不过,室外的空气的确让她的头痛缓和了些,夹杂在生气蓬勃的人群中,她心头的阴郁也被驱散了不少。在街上,她替她的小妹妹买了一个魔术箱,另外又和一个卖白百合香醋的小贩,聊了几句话。他在街上叫卖东西时,看见无聊先生,特地停下脚步来欣赏它。回家后,她在走廊上碰到雷礼仕,倒能以平常的镇静态度和他面对面。
‘嗨!艾兰丝!’他看见她时,招呼道。他正把一个巨大的柳条篮子从他公寓门口移出。看见她后,却站直身子对她微笑,抬起手臂掠掠松落在额头上的棕色卷发。‘早安!采购了什么好东西吗?’他说着,指指她手中提的盒子。
她按按魔术箱上的按钮,里面的囚犯立刻无声的弹出来,脸上带笑,.头还不断的点着,无聊先生飞离她的手臂,拖着皮带翅膀拍拍作响,尽可能飞向楼梯扶手。它歪斜着头,看着雷礼仕。
‘它怎么不叫了!’兰丝叫了起来。‘刚才那小子示范给我看时,它会发出一声好迷人的叫声呢!’
雷礼仕的眼角闪烁着一抹有趣的神采。‘艾小姐,这是一种欺骗的手段。那个声音是那小贩不动嘴唇所发出的腹语。’
‘好一个骗子。’兰丝回报他一个微笑,说道:‘我把这个玩具送给我妹妹之前,必须先学会那声怪叫才行。’
‘或者你可以先教会无聊先生。’他说:‘它现在说话像个绅士了吗?’
‘才没有呢!昨天它跳到茶盘上,告诉海莉说是老鼠打翻了她的面粉筒。她是那么爱干净的人!这对她实在大不公平了,她发誓要把它抓起来烧了吃。莎菲姑婆什么也没有说,只表示如果无聊先生被烧成菜,她希望海莉别拿给她吃!你和你父亲把气球上的绳索解开没?’
‘弄好了。气球上还有几个裂缝。不过,在我们起飞以前。我们一定会把它补好。对了,我光顾着在这儿跟你说话,都忘了告诉你大卫...’
大门外传来一阵鞋尖敲击着坚硬的门槛声,伴随而来的还有一串粗俗的咒骂,有的绅士在没有淑女的情况下,就会说出这些粗话来的。雷礼仕听见这些声音,对艾兰丝作了个手势,表示歉意,打开那扇厚重的橡木门,让西风船长进来,只见他抱了满怀的机械配件来到走廊上。西风船长把所有东西吭当作响的堆到走道的地毯上。当他看见兰丝,赶紧用块油油的抹布,擦擦手臂,握握她的手。
‘真高兴再度见到你!更开心看到你像颗樱桃似的精神焕发。你的感冒好了吧!真好!真好!你拿的是什么?礼仕,那不就是常穿过你的窗户,飞到我们家来的那只鹦鹉吗?好家伙!它是你的吗?艾小姐!’
‘是的,先生!’兰丝说着,宠爱的望着无聊先生。‘不过我觉得,它因为我是女人而讨厌我。它的个性相当不稳定。’
‘会吗?’西风船长对那只鹦鹉赞许的笑笑。‘这一定是鸟类的天性。艾小姐,过来,我告诉你,我有样东西要给你看。’西风船长走到那柳条篮前,打开盖子,露出一大叠涂成红、蓝、金等鲜艳色彩的丝质布料。‘看过一旦漏气的汽球吗?虽然不及它张在天空时一半的光彩,但它还是很可爱。’当他补充时,他咧嘴笑道:‘放心,掉到猪窝里后,我们已经把它送去清洗干净了。’
兰丝一面摸着那彩色缤纷的丝布,一面开心的说道:
‘我无法想像它会飞上蔚蓝的天空,像颗玉米花似的飘过灿烂的太阳...’
雷礼仕扬起眉毛,很不罗曼蒂克的指出:任何汽球若飘过太阳,就会陷入严重的困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