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可怕的幽灵居然是在等候她,兰丝虚软的重覆道:‘等我?’她奔放的思想因好奇而停顿住。不论有多意外,他毕竟是人,而不是鬼。或许,他是个职业拳击手,从他的脸看来,似乎很符合这种身份。至于他的穿着打扮,则有好多种可能性。他也可能是个演员,也可能要去参加化妆舞会,要不就是个仆人。兰丝知道:在有钱人的家里,听差的多半是如此的打扮。
那男人一直盯着兰丝。‘是啊!’他说:‘你应该知道清楚才是。我们已经把钱给白兰嬷嬷送去,你却这么晚才来。我们本来是要三个女孩的;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是不是白兰自己生意太好了?没关系,快跟我进来,我们等得急死了,差点没喊救命,这话是我毕杰说的。’
毕杰一面说话,出其不意的靠近兰丝,用他那粗壮肥胖的大手,一把抓住她,把她拖进去。她顺从的听他摆布,简直不相信自己有那么惊人的好运,误打误撞的被当作一个额外请来的女佣,进入这间屋子。
毕杰拖着她,快速穿过一个宽敞的玄关和走道。墙上贴着镶有金条的粉蓝天鹅绒,放眼望去,到处都是镀金木刻的枝状烛台,镶在上面的玻璃水珠闪闪发亮。沿着走道的壁龛里,崁放着和人一般大小、义大利大理石做的维纳斯像,它们的神态和女神非常接近,丝毫不因在浴中被打扰,而显出不快的神色。对兰丝挑剔的眼光而言,这个地方实在太奢侈豪华了,和它朴实、保守的外观极不协调。
走到一扇镶有手画绿叶崁板的门前,毕杰转动门把。
‘到里面去等一下。’他说:‘公主夫人马上就来。’
兰丝从来末听说过什么公主夫人,她也不知道这位女士和秦爱华有什么关系,不过她忍不住开始怀疑:这儿如果是某种犯罪的赌场,环境倒是相当陶醉。屋里远远传来欢愉的人声,从活泼的闲谈声可以知道,屋子里一定聚集了不少人。在低缓、甜美的室内乐中,不所有笑声传出。
兰丝现在所在的这间房子,显然是间更衣室。角落里放了一面高及肩膀的屏风,用一块陈旧肮脏的条纹印花布覆盖着。在它旁边,是一张化妆台,上面摆了一排廉价的化妆品,好像经常有人在使用似的。为了节省空间,沿着一面橘红色的墙边,摆了一个茶几,衣柜及抽屉上锁的橡木书桌。显然,公主夫人绝不会在这个房间里接待她的客人。兰丝还来不及往下联想,公主夫人本人已经走了进来。
‘你来了真好--我正需要你!’那女人一面叫着,一面把门从身后关上。这实在难以令人置信,几分钟以前,兰丝还在想如何潜入这间屋子,没想到此刻她的到达,却有如天赐的礼物一样,非常受人欢迎!
尽管整件事情来得太突然,但兰丝之所以会瞪着公主夫人,看傻了眼,倒不是因为这点。或许是因为公主夫人染得黄澄澄的头发,也可能是因为她擦得太过红艳的两颊,但兰丝毕竟是个诚实的少女,她不得不向自己承认:实在因为公主夫人所穿的衣服,说得确切一点,是因为她穿得太少了,才会使兰丝这么目瞪口呆的。
以公主夫人的年龄而言,她的身段保养得相当好。从婴儿时期开始,兰丝上床睡觉一定会穿一件睡袍,把自己从脖子包到脚趾。冬天她穿开司米质料的,夏天穿棉的。如果这些睡衣能加上花边,她就觉得非常满足了。如今,她有生以来第一次亲眼看到如此异国情调、诱惑逗人的睡衣,过去她只有在时装杂志上才看见过类似的衣物,那些杂志都是蜜拉偷偷从史家拿来给她看的。
公主夫人在脖子上系了一个丝缎的蝴蝶结,在她的裙摆上镶有花边,身上的衣服只有薄薄一层,而且还是透明的,里面什么也没有。兰丝的来临显然不是时候,公主夫人根本还没妆扮整齐,准备见客。
‘现在没时间可浪费了,我得马上回去--’公主夫人不高兴的噘起嘴。‘可是你也没做头发,也没化妆!还有这件外套--把它脱掉!快!我的小姐!你里面穿了什么?唉!这怎么成呢?这种淡蓝色的棉布衣,颈子上还有领带。白兰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这次回去后替我转告她,下次我们需要额外的人手时,我可要另请高明了!她实在是太不可靠了--前两次叫的女孩都没来,这次嘛!只有你一个,不但来得晚,而且一点准备也没有!这那里像是在做生意,简直太不像话了!’
想到自己正好补上白兰嬷嬷的缺,兰丝开始道歉,公主夫人以一只青筋半露的手挥挥,制止她继续说下去,只见那只手上每只手指都戴了一个宝石戒指,除了她自己,谁也不知道那些宝石的真假价值。
‘没时间听你道歉了!’公主夫人说道,她打开衣柜门,急躁的在里面搜索。‘你的胸围有多大?算了!这件该可以!穿上它!快点!’
这个‘它’,是一件天使白的丝质礼服,非常细致、柔软,虽然没有公主夫人身上那件那么透明,但也非常薄。穿上它,身上的曲线一定会毕露无遗。公主夫人开始快速的解开兰丝衣服的背后,唐夫人辛辛苦苦缝制的扣眼和钩子,三下二下就被她扯开了。
‘白兰嬷嬷干嘛把你们打扮成圣女贞德似的。’她把兰丝的衣服从肩头褪下,继续说道:‘这种衣服早已过时了。如果你要迎合高尚的口味,你必须有高尚的客人才行。不对,不对!你不能把这件丝衣服穿在你的内衣外面。你是怎么搞的?这样一来,你的胸衣和衬裤都会看得一清二楚。老天爷!你必须把身上所有东西都脱掉才行,所有的东西!’
她退后一步,怀疑的瞪着兰丝。‘我现在才想起来,我从来没见过你。’她严厉的蓝眼睛变得更苛、更蓝。‘你真的知道你到这儿来是做什么的吗?’
这很可能是兰丝接触秦爱华的唯一一个机会。兰丝现在才警觉到这儿很可能是某种俱乐部,而不是什么住家;女侍的打扮穿着,似乎更适合土耳其皇帝后宫的要求。但和捕获秦爱华的机会比较起来,这些事都应撇在一边才是。
‘我非常有经验。’兰丝结结巴巴的说,盼望公主夫人别再继续询问她:她到底该对什么事有经验。
‘你最好如此!’公主夫人用力把她的衬裤拉下来。‘我在写给白兰的信条里说过我只要最好的!我的老天,乡下姑娘!你知道今天晚上是谁在我的沙龙里?’
当公主夫人把那件丝衣服罩进她赤裸裸的肩膀,兰丝可怜兮兮的摇摇头。
‘秦爱华!’公主夫人得意的说道:‘伦敦市区最时髦的花花公子,有半数以上在我这儿!南斯柯爵士今晚替他侄子过廿五岁生日,他把上流的贵族全都请来这儿,参加这项盛宴!’她手脚俐落的替兰丝把优雅蓬松的袖子弄好,再把这件丝质衣服拉平。在墙角的柜子里,她找出一条银色丝带,在兰丝衣服背后打上一个艺术化的蝴蝶结。
‘好啦!你现在看起来很像样了!嗨!你在干什么?别弄乱你的上身--它本来就是那么低胸的,就像我刚才替你穿好的那样。站好别动。好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