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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啦!你们的正事是做风筝,别再浪费时间了。」晴铃微笑说。

  雨洋还真有准备,从桌底拿出一个箱子,里面有线。纸、细竹枝、剪刀、浆糊、蜡笔等材料,她再一次意外他寡言疏冷的外表下,有如此细腻的心。

  孩子马上忘记鬼的种种,兴奋地围着箱子看。

  「东西买不齐全,纸质不太好,竹子削削勉强可用,我们就做最简单的蝴蝶,待会你们自己涂颜色。」雨洋动手最难的架子。

  「又要你破费,多少钱,我们付给你。」晴铃怕他额外负担,快说。

  「若要你们付钱,我就不会做了。」他简单说。

  「我可以做会叫的风筝吗?」旭萱问。

  「我们没有加竹笛或特殊的弓弦,它只会安静飞。」雨洋心血来潮又说:「严格讲起来,没有声音的叫纸鸢,有声音的才叫风筝,不过大家都不分了。传说第一个成功的风筝是两千多年前鲁班做的,他的喜鹊在天上飞了三天都不落地。」

  「哇!三天耶!」弘睿惊叹说:「飞那么久不会坏呀?」

  「最早的风筝不是玩的,而是传消息和打仗用的。」雨洋说。

  正帮孩子裁纸的晴铃忍不住说:「你还真的懂呀?」

  雨洋用力缠线,没有回答。心里想,少小离家独自在外流浪生活,谁不是十八般武艺样样都通一点呢?她这温室里长大的花朵一定很难想象吧!

  晴铃剪好纸样,两个孩子拿到桌上去画。雨洋弯折竹子,脸部是专注的线条,手臂肌肉纠结起伏,使她想起那曾经防她摔倒的腕力;此时此地,在这晕暧的光影下,形成一副很温馨的教子图。他将来会是个好父亲吧?

  哎!怎么想到那儿去了!为了掩饰自己脸红的心思,她开始走动。屋内已没有椅子,她干脆坐在榻榻米边上,离他睡觉的被铺不远,挪过去一些就能碰到。

  算是陌生男子的床了……但家教严格的晴铃大方坐下来之外,还东张西望,彷佛在测试可侵犯他隐私到什么程度……若先前有疑虑,也因为爬窗被他发现而完全消除,反正最坏的已经看过,就不必再忍那一点矜持和顾忌了。

  她当然还不明白这是恋爱女子的任性和冲动,人的感情总是先理智而行。

  眼中有神秘的光彩,心也愈来愈大胆,本来在膝上的手,摸一会纸门,旁边堆着他的衣服杂物,很自然地,就翻探起他的私密来。

  旭萱问了色彩的事,声音吓晴铃一跳,她忙抓出一本书,正襟危坐假装阅读。

  书薄薄的,封面烟绿,下半部是几株随风摇摆的芦苇草,上半部则是孤傲的三个白色字体《零雨集》,作者「雁天」。

  打开看,是印得很雅致的诗集,长短句子错落着,每首诗名都是两个字,〈北祭〉、〈忘川〉、〈七夜〉、〈冷月〉、〈挽歌〉、〈潮音〉、〈千帆〉、〈羁旅〉……一眼望去的字里行间,都有着浓浓的愁意。

  嘿,还有一首叫〈风筝)呢,晴铃默念其中的几句:

  瘦扎的沙雁与云诀别

  纤小的手承不住九天的哀恸

  断了,眉心的点碧化血泪

  远了,眸外的花颜成寂寥

  空无是生平

  喔,好悲凉呀!晴铃虽然不常接触新诗,但也是散文和小说的文艺爱好者,很容易被美好的文字吸引。她蹙着眉抬起头,雨洋正注视她。

  「我刚好翻到这本诗集。」她有些不好意思说:「雁天是谁呀?我对现代诗不熟,很多都看不懂,但我喜欢雁天的诗,很入我的心。」

  「雁天几年前死了,连同他所有的作品,就像一颗快速坠落的流星,已经没有人记得了。」雨洋声调平板,目光移回手上糊的竹和纸。「妳最好别看,也别喜欢他的诗,那是禁书。」

  「就跟阿Q一样吗?」她说。

  「妳知道阿Q了?」他扬眉。

  「嗯,他是大陆作家鲁迅笔下的一个人物,也是禁书,我特别去问我姨丈的。」晴铃又加一句:「我姨丈还反问我是从哪儿听来的阿Q。」

  「妳怎么说?」他紧张了。

  「我当然没有说你啦!如果他知道他的司机专看禁书,会吓昏的。」她说。

  真不该再让她靠近了,虽然那纯真是挡不住的诱惑,但她多无辜!

  雨洋不再言语,闷头扎完两只风筝,急切地让翩翩蝴蝶系着彩带飞走……

  「好漂亮呀!明天我们就去放!」两个孩子拿到成品,开心极了。

  「还要看天气和风向,好风筝一定要好天放。」晴铃也很高兴。

  唯有雨洋后悔应允了这一晚,情绪有些沮丧,只想快点送他们离开。

  才八点钟,月还在上升中。这院落最深隐地已经比别处阴暗,像汇集了天地所有的黑颜色,孩子们又想到传说中的吊死鬼。

  有阳气重的雨洋在,晴铃没有半点惧意,还说:

  「我一直很好奇,榕树区前面有不少空房,你为什么偏偏选这一间?」

  他又回到十棒子打不出一句话的阴阳怪气状态。晴铃也不逼他,走到她自己的后窗下说:「手借一下,我才爬得进去。」

  雨洋没有选择,脸色不佳地搭手让她踩。晴铃轻巧一纵坐在窗台上,双眸笑弯了如月,直直看入他比黑夜还黑的眼睛,令他忍不住说:

  「我住这里,是怕闲杂人吵,但似乎躲下掉,闲人还是来。妳呢?妳又为什么住乐树区的最尾一间呢?」

  「我妈说离马路远,住宿才安全呀!」她回答。

  最安全处反而最危险,她也躲不掉,坏人仍然来。若不是他还有一点良知和自制力,这与世隔绝之地,他必会带她一起沉沦,那么,后悔的将是她了。

  走远一点,听到没有,离我愈远愈好……雨洋在心中低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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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躺在榻榻米上,他注视一只忙着结网的蜘蛛。牠不知有人在看牠。

  而她呢,在后窗偷窥,不知造物者也正在暗中偷笑。

  在至高无上的牠眼里,人与蜘蛛皆同,惯于陷入自己编织的网中。

  聪明的人,学会把网编得比较漂亮而已。

  一根丝、两根丝、三根丝、四根丝……对她,他也犯了许多错误,有意的,无意的;存心的,不存心的。

  没办法,结网是本能,只要她别傻傻地跳进来就好。诗人说:

  不要靠近我

  怕妳失去自己的影子

  第四章

  黄昏仅余的几丝云彩,被突来的一阵急雨抹去,天蓦然全黑,这一雨便成冬的深秋,温度陡遽下降。

  两个男人跑着横越马路,穿过骑楼底下避雨的人群,进入一家北方面馆。

  「又湿又冷的,来点小酒吧?」陆正霄说。

  他梳个整齐的西装头,穿著西装裤、衬衫和羊毛衣,三十五岁教授身分的人,书生气质已胜过当年的军人本色,尚有存留的就是坐站都挺拔的姿势吧!

  「如果嫂子不介意的话。」雨洋说。

  他和正霄差不多高度,还是小平头,身上宽松长裤、皱短袖衫和旧薄夹克,虽然小五岁年纪,但那犷放不羁的神情,感觉是更多的沧桑,更难捉摸的一个人。

  「如果是陪你雨洋老弟喝的,她绝不吭气。」正霄笑着说。

  他们点了大烙饼,几样口味重的小菜,河北同乡的老板还特别拿出私藏的高粱酒,说:「这是为范老师病好预备的,你们先尝尝看!」

  「不怕我们喝光吗?」正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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