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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页

 

  柳陌屏住气息,眼神无惧地等待又等待。

  然而,这一剑终没有将她的心房刺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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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碎的曲。破碎的人。在紧雪中独自鸣咽。

  他背倚着石窖外的矮墙,仰头怅望长天。长天尽云,天光乍亮,使得苍茫人间俱是一片惨白。

  「咳咳--」

  大风料峭,他难以自抑,猛地咳嗽起来。但是这一阵咳来得剧烈,他的笛子落在雪地上,双掌按伏在雪上烙下深浅的掌痕,喉头挣扎着似乎要将五脏六腑全都咳出,最后成为一抹怵目惊心的血红。

  随意用手背擦拭嘴角的腥红,他又拾起笛子坐回去,继续他的断肠曲。

  昔日唱和人,早已断琴弃绝。

  可悲的是,即使多确定她的负心背叛,他也无法提剑向她索求报复。不能剖开她的心来印证那里面有多少虚情假意,不能割她的人头来祭寒玉庄地下千百幽魂。

  胸口上仍发烫的掌印,隔着皮肉灼烧着他的内脏。那是她离去前最后一掌,在他的剑变得软弱之后,她为求全身而退凝聚的力道。

  那批注着他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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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后来回想起来,只觉得这一切果真是报应。

  当日她刺在洗尘寰胸口的那一剑,始终也回到了她身上。

  坐在回白杨庄的颠簸马车上,她弹指轻击着手中的延陵剑,聆听剑啸悲鸣。

  剑尖的血渍已经干涸,如同她身上微不足道的伤痕。她的心早已经比她的身体更加残败,刺在身上的一剑其实不算什么。

  他说,「虚假的东西我不需要。」无论是她的剑,还是她这个人。

  即使早已对这份感情心灰意冷,她仍无法不受到这样一句寡情的言词影响。流产的那一刻她确实恨过他。但是他离开之后她一个人静想,这件事情终究只能责怪自己。他与她之前纠结的爱或者恨,已经理不出条理。

  她不辩解也不反驳。因为她知道,他说的没有错,她的确是居心叵测,令他家破人亡的始作俑者。被他所擒,她也分不清楚自己的心意曲折。明知道这一去难出生天,可是在她心中却好象终于松了一口气。

  一切如果这样收场似乎也没什么不好,让谁也不亏了谁。

  但是父亲已派了九弟来。无论父亲的计较是什么,她都无法违背。

  同时,她也不得不承认,他狠厉的剑招已经在他们之间彻底划出界线。他最后虽未真正要她去死,却不能抹灭出招那一刻他的决心。

  她柔眉忧挹,抬手掀起马车的布帘,询问前头驾车的小弟,「九弟,已经走了多远了?」

  九弟杨漱言偏头想了一会儿,「现在大概已经过了雍州……咱们没日没夜的赶,应该已经走了有七百里的路程了吧,就快回到白杨庄了。三姊,妳管这个做什么?妳身上有伤,快别出来吹风啦。」

  她温然一笑,然后退回去,安顺地松下帘子。

  --原来,已经距离他有七百里之遥。

  那么,她也该学着去忽略。他是怎么看她,都将不再重要了。

  第八章

  终于在阔别数月后回到白杨庄。柳陌再次踏入她从前的卧房,房内的摆设仍和少女时一样,唯独原来放着焦尾琴的琴案,如今上头已是空虚。

  她失神地打开窗看着外头景物,窗外依旧飘着雪,如同她离开他的那一夜。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直到冷风吹冻了她的手,她才回过神来。关上窗,将寒意全然挡在门外。既然已经恍若隔世,就不该再想。

  方才见爹时,也听见二哥提起,已派人把十三弟的骨灰从寒玉庄带回来安葬。她想着便起身,去看看这个早夭的小弟也好。

  披上裘衣,柳陌足履轻点,七分隆雪中,往杨家墓园而去。

  墓园中一片银白,虽是这几日新掘的坟,也早为纷飞白雪覆盖得看不清了……

  她找寻着,蓦然,见到一个人影立于风雪之间。

  柳陌心中叹了口气,望着前方人影,缓缓走过去。

  在墓前放了刚剪下的几枝白梅,她默默与少年并立。

  「十三这个人,三姊最清楚了。」站着的少年忽然开口,嗓音划破长空。「明明很爱热闹,却偏装作不在乎。所以从他回来,我每天总要来陪他说说话,免得他要到我梦里来打扰我睡觉……」他咕哝着,愈说愈小声。

  「嗯。」柳陌应了一声,沉默片刻,说道:「十三弟知道九哥待他最好,他若到你梦中,也是要谢谢你。」

  「是吗?」杨漱言喃喃,一抹苦笑。「他若到我梦中,我定要好好骂骂他……」

  「对不住,我没能救他。」柳陌垂下眼帘,就算在爹面前,她也不曾说过这话。

  或许唯有此际此人,能与她有相同心情。「他走之前说了一句话:『我是鸳鸯』。你还记得吗?从前他让你逗得开怀。」

  杨漱言默不作声,他蹲下身,起了火,一张一张将手中冥钱对折,燃烧。

  凝视着焰焰烈火许久许久,他才又开口。

  「如今我才知道,为什么爹从小就不让十三弟露面。他这样孤独,原来只为了有朝一日能替爹做事,然后莫名其妙的死。」

  「漱言,有些事,只能说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就像妳吗?」望着墓碑,他轻声道,语气彷佛换了一个人。「三姊,我一直认为妳聪明,但妳为爹牺牲了这么多,最后又得到什么?」

  「爹那样疼我,我难道不该为他做点事吗?」柳陌轻声坚定地说,这是她始终不会改变的答案。「只要爹开心,只要他回复以前的风采,要我做什么……都好。」

  杨漱言闻言,抬起头看她,眼神有一丝疑惑。片刻,又低了下去。

  火光转微,许久,他才又开口:「三姊,」神色迟疑,「他……死前痛苦吗?」

  他?想起那个狱中孱弱的少年,和他满身因为严刑拷问而带来的伤痕血迹,柳陌怔了怔,垂下脸。「他服了毒,药性很强,走得平静。」

  少年沉默半晌,点点头。「那就好。」

  火星终于熄灭,他起身,笑着抓起一把纸钱,洒向天空。「没有想到爹会把我献上的毒给他。我最得意的毒,竟然用在十三弟身上……」

  少年的声音清冷,听在柳陌耳里更觉无比苍凉。她一抬头,只看见天地荒芜,雪片与白纸片飘散四周,再也分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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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会再相见。其实更精准一点的说法,应该是她没有料到会在自家的庄院里与他重逢。

  「洗尘寰。」狭道相逢,不无诧异。但是柳陌示礼地点个头,便要错身离开。

  洗尘寰迈开箭步,拦住去路。「我听说妳回来了,就赶着来看妳。」

  「哦?」她仰头木然地回望他,似乎不怎么戚兴趣。

  「到头来,该在一起的还是会在一起,谁也拆不开。」

  他容色跃喜,像个急着邀功的孩子。

  柳陌皱起了秀丽的眉毛。「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们就快要作夫妻了。柳陌,妳开心吗?」

  「谁许的媒?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件事。」

  「还有谁?在家从父,当然是妳父亲亲自答允的--」

  「不可能。」柳陌断然截断洗尘寰的话尾,原本的无动于衷裂出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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