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错看了她吗?
手上的枪上了膛,对准门口。他想他才是那个被愚弄的人。
倏地,船舱的门又被推开,凯恩的表情变得难看。
「白小兔,妳还想干什么?」
一只毛茸茸的手推门而入,满脸错愕的盯着正对他胸口的枪,双手连忙举高一吶--
「我……我是船长提姆。安赫斯夫,我没有恶意……」
第四章
「船医,能不能请问你,嘴碰嘴是什么意思?」
砰!重物落地声。
最近船上的医疗室常会发生突如其来的怪声,有时是玻璃瓶坠地,有时是哗啦啦药丸滚动的声音,有时是放屁似的噗哧声。
不过以桌椅翻动的声响最为厉害,船板为之震动,连门外走动的游客都能感受得到,以为门内有惊人事故传出,不免好奇的探头一望。
通常他们都会看见一个身穿唐装的可爱女孩,面有不解地坐在船医面前,而在医疗室的人或是船医本人突然掉了东西。
就像此刻摔成两截的听诊器一样,听筒一端在桌子底下,另一端则因风浪起伏而滚向门边。
航向公海的豪华大游轮破浪前进,载满一船的新人和赌鬼与深蓝的海洋同行,天海共一色连成一线,气象万千变幻莫测。
有人输钱,有人赢钱,有人欢天喜地,有人愁眉苦脸,形形色色的脸谱交织出现代人的缩影,酸甜苦辣涩五味俱全的演绎出人生。
但最悲惨的不是这些花钱寻欢的大爷,而是一日数次受惊的白袍男子。
「船医,你要不要紧?」她的问题有那么难吗?怎么每个人都闻之色变。
新来的船医年纪并不大,大约三十岁左右,是个来自上海的东方人,狭长的凤眼往上勾,俗称桃花眼,深受女性的欢迎。
但他的凤眼不像一般细细小小的瞇瞇眼,一笑就瞇成一直线的叫人找不到眼睛的位置,而是亮且有神,近乎杏眼的那种。
只是眼角上勾把一双大眼拉长了,以东方人的眼光绝对称不上俊帅,可是看久了却有一种独特的味道。
「不……不要紧,我没事。」又要换一副眼镜了,这是他上船以来损坏的第三副眼镜。
看着弯曲变形的镜架真是欲哭无泪,多来几次这种无妄之灾,他当船医的薪水恐怕不堪支付。
「那你趴在地上做什么,寻宝吗?」白小兔弯下身一瞧,不懂他东摸西摸在摸什么。
不是趴,是跌,受到惊吓。「我在找听诊器,好象掉到……」
身首分家。
「你脚底有一个,我帮你把另一个拿回来。」咚咚咚,她一脚前一脚后用跳的。
「感……感谢妳哦!我会好好地安葬它们。」譬如海葬。
扶着腰撑着桌角起身,年轻的船医苏曼莫可奈何的说道,他想船上多来几个像她一样好学好问的「伤患」,他可以提早申请退休了。
理由是精神伤害和惊吓过度,相信所有人都会同情他的处境。
「不用啦!只要你跟我解释嘴碰嘴是什么意思就好,我想了好久还是想不出来。」好苦恼吶!晚上翻来翻去都睡不好。
砰!又有人跌倒,门外一位绅士打扮的老人家若无其事的起身,拍拍膝盖上的褶痕缓步离开。
原来不是只有他会被吓到,同病相怜的人还真多。苏曼幸灾乐祸的一瞄眼前女孩。「妳不知道?」
「知道还用得着来问你吗?我又不是吃饱饭闲着。」她厨房里还有好多工作没做,忙得不可开交。
若是一般人用她这种语气询问,人家一定会说傲慢,可是由她说出可知是真的不懂,而且是抱着虚心学习的态度前来,让人不好意思拒绝的为她解惑。
「妳应该先去问其它人,他们会给妳满意的解答。」就是不要来问他,他不想让别人笑。
回答得好人家认为是理所当然,因为他的身份是医生,有关「医学」方面的问题理该无所不知,不会被短短的一句话考倒。
反之大家会嘲笑他医术不佳,连个小问题也无法令人满意,辜负大家对他的信任和爱戴。
他只是一名小小的船医而不是十项全能的超人,总有力有未逮的时候,要求过高他也会负荷不了,像常人一样头晕脑胀。
尤其是她出现门口的当头,他的血压就会开始升高,额头盗汗手心发冷,随时随地提防她的惊人之语。
「我问了呀!但他们只会一直笑。」大概听不懂中文吧!微笑是国际礼仪。
是他也会笑,如果不是刚好跌下椅子的话。「妳跟厨房的福婶不是感情极好,为什么不问她呢?」
女人的问题由女人回答较妥当,他的心理医生执照是租来的,提供不了心理咨询的服务。
虽然她还达不到女人的境界,但总有一天会是女人。
「她在生我气,不肯理我。」而且她也不能问她,不然她会被某个恶劣的大厨断粮。
苏曼好奇的扬扬眉,很想听听她又令谁成为受害者。「她为什么生妳气?」
「因为我这双手。」她高举光滑柔细的手,上面一颗水泡也没有。
「手?」咦,好得真快,他的药膏有那么好用吗?待会得查查是哪一个牌子,也许日后用得到。
其实白小兔除了第一天抹船医给的软膏外,其它时间用的全是自己从蔬菜里调制的特效药,兼具美白、去疤、消肿和生肌护肤的功能,抹上几回就好了。
兔子有个本能就是受了伤会自己找药来敷,很多的植物内都含有治疗的药性,她闭着眼睛一嗅就能找到所需的材料捣成药。
若说除了捣蛋外她还有什么才华的话,大概只有熟知药理这项,她擅长捣药。
「对呀!就是这双手,它让我过得非常幸福。」因它转运,也因它倒霉。
「幸福?」苏曼从医柜中取出一副新的眼镜戴上,非常不幸福的皱起眉。
为什么她说的话他一句也听不懂,前后逻辑不连贯让人一头雾水,手和幸福有何关系?
也许有病的人是他,应该找个医生来瞧瞧。
「因为我跟福婶说,大胡子厨师过度奴役我才导致我手受伤,后来知道我骗人的福婶就气得说我下是乖小孩,好几天用她胖胖的屁股对着我。
「不过呀!我是因祸得福耶!十分幸福的不用再吃油得会让人跌倒的鸡腿。」
「喔!」原来如此。
「你不要只是喔嘛!你还没告诉我嘴碰嘴是什么意思。」嗯!他的嘴没有毛,应该不会刺刺的。
一位年轻少妇走过医疗室门口听到这句话,哎呀一声像闪到腰似的斜着走。
苏曼干笑的翻翻病历表,假意忙碌,「我很忙,妳可不可以等一下再来。」
「忙?」白小兔看看无人排队等候的四周,问了一句令他差点捏碎眼镜的话。「船医,你是不是有痔疮?」
一支原子笔当场在他指间折成两段。「为什么妳会认为我有痔疮?」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他健康得很。苏曼脸上有着温和的笑,但心底可是拚命的吶喊,只差没脱下裤子证明清白。
「我看你眉头一直皱着,好象在忍耐什么又不好意思表现得太明显。」因为是难言之隐,所以羞于启齿。
原来妳看出来了,可是解读错误。「不,我是牙痛,臼齿发炎。」
「噢!是牙齿痛呀!你早点说,我这里有药哟!」脆脆脆……她往口袋一摸,拿出一颗很臭的黑药丸,用不知名的叶子包着。
不过被挤压得有点变形,看起来像捏扁的猫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