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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页

 

  安东妮亚照他的话做了。

  他不安稳地辗转了几分钟,似乎伤口有些疼痛,然后,从他沉沉的呼吸声,她知道他睡着了。

  她非常、非常小心地把身子挪高些,把手臂伸到他头下,把他紧抱在胸前。

  “这也许是最后一次,”她想。“以后我再也不能这样做了。”

  她温柔地替他按摩前额,她感到他松驰下来,沉沉睡去,她不会吵醒他的。

  然后,她吻他的头发,无言地告诉他,她爱他有多深。

  “我爱你!喔,我亲爱的……我爱你!”

  她把他抱得更紧,他的头贴着她,她想,这一生,她从来没有这么快乐过。

  “我一定得移开,”她告诉自己,“在我睡着之前,一定要移开……”

  安东妮亚知道的下一件事是公爵正在叫她。他已经起身,而且把马都准备好了。

  她匆促地吃了点东西,还喝了些酒。

  面包发霉了,实在不好吃,可是在这一刻,已不容许挑剔了。

  第二天的情况和第一天类似。安东泥亚发现,图尔选择这两匹马实在很明智。

  它们或许也累了,却仍平稳地走着。安东妮亚知道他们和哈尔的距离正一小时、一小时地拉近。

  “你知道得很清楚。”他简单地回答。

  他显然并不想说话,于是安东妮亚也保持沉默。她知道这一路上,公爵都保持着警戒,预防任何意外的危险发生。

  他们比前一晚停得早些,因为他们和马都累得再也走不动了。

  阳光一暗下来,气温立刻跟着降低,寒风在广大的原野上吹送。

  安东妮亚第一次希望自己的骑马装能实在点,更希望没有把原先那些乔装的衣服丢弃。

  她并没有抱怨,不过公爵一定看出来了。前进了一哩后,他说:“我看到前面有间谷仓,似乎没有和农舍相连,也许我们可以在那儿过一夜。”

  事实上,那间农舍离谷仓有四分之一哩远。

  谷仓里堆满了干草,不但马匹有了饲料,他们两个人也有了舒适的睡觉地方。

  他们吃了点干面包和馆泥饼,虽然很单调,不过也很令他们满意。然后,安东妮亚坐进干草堆里。

  “在现在这个时候,”她说。“即使拿邓卡斯特花园里最舒服的床垫来跟我换,我也不愿意。”

  公爵抓起一把干草盖在她身上。

  “这会使你象盖毛毯一样温暖。”他说。“我应该建议你把骑马斗篷带来的。”

  “我自己该想到,”安东妮亚回答。“可是巴黎那么热。”

  “我看天要下雨了。”

  公爵在干草上躺下;他们谁也没听到夜里的雨声。

  第二天早上离开谷仓的时候,泥土散发着清香,马儿似乎也感到空气中的清凉。

  他们在遇到的第一条小溪边停下来,让马喝水,然后又上路。

  安东妮亚希望能在夜晚来临前到达目的地。她虽然没有告诉公爵,可是却觉得身体僵硬,而且马鞍也不舒适。

  这一天长得似乎永无止境,不过她知道他们距目的地不远了,因为公爵坚持要她喝完最后一瓶酒,然后把瓶子丢掉。

  “只剩几小时的路程了。”他鼓励地说。

  “你支持得了吗?”安东妮亚很忧虑。

  “我担心的是你,不是我自己!”公爵说。

  “真荒谬!”她反驳道。“你是病人啊!”

  她马上警觉自己说错话了。

  “我才不是呢,安东妮亚。”他很尖锐地说。“对任何一个女人来说,这都是一次艰苦的行程,即使是你这个女悍妇。”

  他在嘲弄她,她很高兴他还有这份精神和体力。

  马慢慢地拖着步子,她觉得越来越累了。

  所幸两匹马走在一起,而且在公爵不注意她的时候,她就抓住前鞍部分。

  “我不能让他在这个时候失败,”她不住地告诉自己。“我们走了这么远,我不能让他在最后一刻失败。”

  可是最后的一刻似乎十分遥远,当他们抵达哈尔,她似乎觉得满街都是普鲁士军,他门再也无法逃脱了。

  她再也无法假装,只能双手紧抓前按。在往码头的路上,公爵接过她的僵绳。

  她听到他在下命令,她感觉他把她抱下来,送到船上,然后,在一条毛毯在她身上。

  “该崩溃的是他,不是我。”安东妮亚告诉自己,同时,她很为自己不够坚强而感到羞愧。

  她正在想现在什么时候,船室的门忽然轻轻开了,她知道外面有人在探视。

  “我……醒了!”她的声音有点低哑古怪。

  “我想你可能醒了,夫人。”

  图尔走了进来,拉开舷窗上的帘子。

  “我们都安全了!”安东妮亚叫道。

  “是是,夫人。在南汉普顿不会有危险的。”

  “南汉普顿!”安东妮亚问。“我们怎么会这么快就到这儿了呢?”

  图尔微笑了。

  “你昨天一直在睡,夫人。事实上,你已经睡了一天两夜,现在都快到中午了。”

  “我真不相信!”安东妮亚大叫。“大人呢?”

  她焦急地等着,生怕图尔告诉她公爵病了。

  “大人也一直在睡。他昨晚吃了点晚餐,然后倒头又睡了。”

  “他没事吧?”安东妮亚问。

  “好得很,夫人,你不必替他担心。”

  “他的伤势没有加重?”

  “跟我上次在巴黎看到的情形一样。”

  “感谢上帝!”安东妮亚欢呼着。

  “也感谢上帝,让你和大人平安抵达。”图尔严肃地说。

  “还有你,”安东妮亚加了一句。“你这趟旅程是不是很艰苦?”

  “算不上很愉快,让我改天再告诉夫人。”

  他说着,一面行礼,然后从地上抬起她那件风尘仆仆、满是斑点的骑马装。

  “我想夫人一定打算洗个澡,”他说。“我还有一件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安东妮亚问。

  ”我上船以后,发现六星期之前渥斯先生途经哈尔到英国去,他看见港口停泊的游艇,就问那是谁的船。”

  图尔停了一下,让他所说的更富戏剧性。

  “当他知道那是大人的船,他就把替夫人运到英国去的农饰,全送上船了。”

  “喔,图尔,我真不敢相信!”安东妮亚惊喜地叫喊。“多美妙啊!让我去洗澡,然后我要为公爵打扮得好看一点。”

  “大人上岸去了,不必急。”图尔回答。“我得先让你吃点东西。”

  安东妮亚笑了。

  “你这么一提,”她说。“我真觉得饿得发慌了。”

  她吃了多得难以让自己相信的火腿蛋,图尔一面替她准备洗澡水,一面取出一个渥斯先生替她送上船的装衣服的皮箱。

  面对那么多衣服,简直让人眼花撩乱。安东妮亚想,九月下旬的英国一定比巴黎凉爽,所以她选了一件厚缎子连身长裙。

  衣服上有一件短及腰部的外套,在领口和袖子上镶着貂皮。

  她洗了头发,把发上因骑马和睡在谷仓里而沾上的灰尘。全部清除掉。

  她费了一番工夫才把头发梳好,再戴上一顶渥斯的迷人小帽,看起来很时髦,而且不太有英国味。

  当她走到甲板上,她知道船长和水手们都用无法掩饰的倾慕眼光看着她,她只希望公爵的眼睛里,也会向她表露出同样的神情。

  他站在出入口旁边,干干净净,似乎没有经历过任何激烈的事,只是到公园去骑了一趟马。

  安东妮亚觉得自己无法正视他。

  现在,他们回到平常的生活中,再没有危险、没有紧急事件,她感觉他们要被分开了。

  她想抱住他,求他不要离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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