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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页

 

  然后他放开了她,踱到窗边,凝视着窗外的花园。

  “你离开以后,”他说。“我所有的只是我的梦。我想,有生之年,它们都会一直纠缠着我。”

  安东妮亚做了个无助的手势。

  “我……能……说什么呢?”她问。“你一定知道,我不希望……伤害你。”

  “有一句老话说:‘爱过而失去,总比根本没有爱过好’,”莱比自嘲似的回答。“对我而言,这竟然成真了。你为我做了一件绝妙的事,我可爱的公爵夫人。”

  “什么事?”安东妮亚问。

  “你恢复了我对女人的信心。我眼看她们用一切手段破坏、出卖了第二法兰西帝国。我看够了她们的贪婪、他们的伪善、她们的背信!你却向我证明女人也可以纯洁、坚贞。真诚而无法收买的。”

  他又嘲弄似的微笑着说:“我一直认为,一个男人所爱的每一个女人都会在他生命中留下一座石碑。你留下的石碑上将写着:‘她挽救了我的信心。”

  “谢谢你,莱比。”安东妮亚非常轻柔地说。

  然后不等他告别,她就留下他匆匆地走出客厅。

  “我不相信!”公爵生气地大叫着。

  “是真的,”?亨利·莱伯希尔回答。“由普鲁土两支军队合成的持矛骑兵,昨天——九月二十号——攻到提塞尔士,结果提塞尔士的人不发一枪就投降了。”

  经过一阵寂静,公爵说:“那是说,巴黎现在孤立了。我真难以相信,”

  “人们的想法怎么样?”安东妮亚问。

  “他们的心情是‘让他们来吧!让大炮怒吼、雷鸣!已经拖得太久了!’”莱比回答“不过对那些卑鄙的背弃者,他们也制定了严重的惩罚。”

  “如果他们背弃国家,活该受到惩罚。”公爵的口吻很严厉。

  “我禁不住要替他们感到难过,”莱比回答。”根据报告,他们不仅被错误领导,甚至有很多人没有武器。年轻的轻骑兵第一次遭到训练精良的普鲁士野炮中队炮轰的时候,简直惊恐万状。”

  “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安东妮亚询问。

  “他们全聚集在蒙马特,愤怒的群众向他们脸上吐口水,对他们动私刑,后来国家自卫队用来福枪把他们送回城中心。”

  “还有什么事情发生?”公爵问。

  “从城里传递消息将会非常困难,”莱比回答。“所以可能要用汽球。”

  “汽球!”公爵惊异地叫着。

  “已经设置了一些,不过其中大部分都坏了,好歹也算是个办法,只是不能载运乘客。”

  “我可没有打算从巴黎飞回去!”公爵尖锐地说。“我是在想,能不能向法国当局要求,请他们和日耳曼人交涉。准许特别通行。”

  “我想过了,”莱比回答。“公爵夫人昨天已经要求我想想办法让你们回国。”

  “可能吗?”公爵问。

  “今天早上,我看见四个我认识的英国人快乐地上了一辆马车,车上堆满了食物、行李,还插着一面英国国旗。”

  “结果呢?”公爵问。

  “他们只到了纽利桥,就被押到杜古特将军那儿。他对他们说:‘我真弄不懂你们这些英国人,如果你们想挨枪弹,我们可以射你们几枪,省得你们麻烦。’”

  莱比停了一会,接着说:“那几个朋友发誓明天要再试一次.不过我认为他们不太可能通过的。”

  “那我们怎么办呢?”公爵问:“给我一点时间,”莱比要求着。“普鲁士军正在运输大炮,炮击暂时还不会开始。”

  安东妮亚似乎惊吓住了。

  “你认为他们会炮击我们?”

  “当然,”莱比回答。“如果他们希望巴黎人快点投降,这是最明显的好办法。”

  那一晚,安东妮亚清醒地躺在床上,揣测着是否会听到隆隆的炮声和爆炸声自城中响起。但一切都那么宁静,她想:或许莱比把危险夸大了。

  可是毫无疑问,公爵对他的话很认真的,而且在以后的几天,他显得越来越暴躁。

  他想不顾一切冲出去,亲自看看发生的一切,直到安东妮亚告诉他,如果留下她一个人,她会很害怕的,才终于阻止了他。

  “我不能象关在笼子里的野兽一样待在这里。”公爵懊恼地说。

  “如果你被……或是……被捕,”安东妮亚说。“我会怎么样?我会……遭遇到什么事情?”

  公爵曾说过,如果他向法国当局表明身份,他们也许会为他安排。可是莱伯希尔表示,他们也可能认为一个英国公爵太重要了,为了怕他落入普鲁士人的手里,而永不给他离开巴黎的机会。

  “或者,”莱比继续说下去。“他们会逮捕你,拿你当王牌,迫使英国政府对巴黎被围的事更加注意。”

  公爵知道这都是可能的,可是他更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他们一定要离开巴黎。

  在一星期永无休止状态的煎熬中,他的身体却一天天强壮起来,他对安东妮亚说:“你那道我决不希望让你置身危险中,可是我确信在法国人投降之前,情况会越来越槽。”

  “你想他们真的会投降?”安东妮亚惊异地问。“总会有人来解救他们的。”

  “谁会这么做呢?”公爵问道,而她也晓得这个问题是没有答案的。

  “如果没有外援,围困就会无限期地延续下去。”

  “只能延续到食物吃完为止。”公爵回答。

  “食物不是够维持很久吗?”

  安东妮亚说着,一面想着波伊士的牲畜。

  “图尔告诉我,”公爵回答。“人们都在谈论,如果情况恶化,就要把动物园里的动物杀了做食物;假如肉店的肉价超过了贫民负担能力,那么那些猫、狗的生命也一定会有危险!

  安东妮亚轻轻地叫了起来。

  “我不能想象那种情形。

  “我也一样,”公爵说。“所以,我必须决定,宁愿冒着被捕或被普军枪杀的危险冲出去,还是留在这儿,等着和巴黎人一起挨饿?”

  安东妮亚没有迟疑。

  “我知道你选择哪一样,”她说,“我已准备冒任何可能发生的危险了。”

  “谢谢你,安东妮亚,”公爵说。“我知道你有这份勇气的。”

  他对她勉力十足地一笑,说:“或许这不会比在马场里跃过高高的障碍和深沟更危险,更令人害怕!”

  守在圣·克劳德城门口的士兵,看见一头蹦蹦跳跳的骡拖着一辆木制的运货车向他们驶来。

  赶车的是个女人,身上围着围巾,下巴还绑了一条肮脏的棉布手帕。

  货车快驶到门口的时候,她旁若无人地大声叫了起来:“小心!”

  “危险!”

  “传染病!”

  门前的下士举起了手,她费了番工夫才让骡子停下来。

  “干什么的?”他问。

  她用拇指向后比了比,他看见木头货车里有个男人躺在稻草上。

  “天花!”

  下士往后退了一步。

  “如果你要看,我有证明。”那个女人用暗语说。“不过要碰这些文件可得小心。”

  他掏给士兵看。可是他根本不打算接过去。

  “你打算去哪里,女士?”

  “出去啊!”她回答。“全城里那些该死的儒夫,就没有一个敢诊治这么严重的天花。”

  下士一步也不肯动,只从货车边缘窥视了一下,看见躺在稻草上的男人,脸上长着明显的红色天花痘,正在发抖。

  “出去,离开这儿!”他粗暴地的。“越快越好!”

  门打开,那女人鞭着骡子,驶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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