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意思是,这是杰主干的好事?
「知道。」但不会是杰生吧,他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事。
「那么你还是决定要住在这里?万一他来这里找你……也许你该申请保护令。」
「不会的。」我拒绝那么想。但是我能确定吗?不行,我也不能肯定杰生还会不会打我。乐观点想,「我想只是遭小偷了。」我捡起几件衣服放在床上,然后清点放在屋里的财物。
惨了,我的存摺不见了。
「我要报警处理。」他说。
我点点头。然后我们待在房间里,没有再动其它东西,等警察来。
两个小时后,警察来勘过了现场,登记了我遗失的物品,采了指纹,告诉我说:「这附近社区最近经常有人报案失窃,可能是惯窃,我们会全力调查,有消息会通知你们。」然后问我要联络电话,我还没开口,穆特兰已经留了他的电话,警察抄完便离去。
住在台湾遭过小偷的人大概都知道,报警是一回事,想要找回失窃财物又是一回事。而两码子事常常兜不在一起。
他在我身边坐下来,小心地与我保持一段距离。
我则懊恼地抱着头,想钻进地洞里,不愿意面对这一切。
「我不希望你一个人住在这里。」
但我也没有办法回家。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我从来没有这么无助过。
以前即使情况再坏,也还有杰生帮我,但他已经不是以前的他了。我只剩下我自己,对下一秒钟的事一片茫然。
「苏西,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有个想法。」
猛然我抬起头来,反应过度地:「别说你要我跟你一起住!」否则,否则一个男人无端对女人好,背后里还会为了什么?
他愣了一下,竟然笑出声。摸摸下巴,用一种很怪异的语调说:「感谢你这么看得起我。」
我瞪大一双防备的眼,听出他话中的反讽。「我、我……」
「我有那个荣幸吗?」这回就是纯粹调侃了。
我耳根幡然炸红,后悔刚刚的一时口快。
「苏西,你很吸引人。」他说。「但是我那里恐怕没有空房间。I
我羞愧得想挖个洞钻进去。
他带我去朵夏的住处。
* * *
朵夏的住处离蓝色月亮不远,只隔几条街。
那是一栋独立的两层楼透天,他按了门铃,门打开的时候,一只毛茸茸的生物冲了出来。速度快得看不出那是什么,只看见一团长毛。
我吓了一跳,但随即想起那是朵夏的猫,咪宝。
穆特兰瞥了我脚下一眼。「你怕猫吗?」
咪宝的长毛搔得我的脚很痒,我摇摇头,「不怕。」只是常常被它吓一跳。
我抱起咪宝,但没一会儿它又跳下我的臂弯,钻来钻去。
这是一只好动的猫。精力旺盛。
朵夏蓬乱着一头短发从屋里走出来。
「苏西!」她看见我和穆特兰,眼神放出光亮。「怎么会来这里?还跟我们穆老板一起过来?」
「我……」
「嗯?」
「我听他说你这里有空房间,我想……想跟你租一间房住。」
「你要跟我一起住?好啊好啊,反正这么大一间屋,但是……」朵夏脸上明显写着困惑,而后她看向穆特兰,两个人交换了一个我不了解的视线,当她再转过来时,脸上大大的笑容已经取代了困惑。「你要住进来我很欢迎,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我问。
「我不要什么租金,朋友之间还谈钱,多市侩,起码我是不能忍受的。我只要你搬进来跟我作伴。」她说。
我迟疑地看向穆特兰。只见他浅浅一笑:
「搬进来吧,这小妖精晚上一个人不敢睡觉。」
「才没有呢。」朵夏立刻抗议。「我只是不敢起来上厕所而已。」说着还对我眨眨眼。
这是阳光吧。我想。
暖和的,整颗心都快融化了。
这个世界上还是有真情存在的,我似乎不应该太快放弃希望。
* * *
「苏西……苏西,醒醒……」
耳畔传来清脆的嗓音,我睁开眼,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方,直到看见朵夏忧虑的睑,才想起一切。
「你在哭呢。」
「是吗?」我摸着脸颊,感觉到潮湿。「我作恶梦了。」
「很可怕的梦吗?」
「不,是个很悲伤的梦。」
我想我一定是在梦里哭出声音来了,住在隔壁房间的朵夏才会听到我在哭泣。
朵夏在床畔坐了下来。「是吗?我也作过很悲伤的梦,我梦见我爸爸妈妈。你知道吗?那真是会让一个人觉得像要死掉一样的难过。」
我沉默了许久。「还好只是梦,不会悲伤太久的。」
「嗯,老板也这么说……」她口中的老板便是穆特兰。「苏西……」
「嗯?」
「今晚我可以跟你一起睡吗?」
「啊,可以呀。」我挪到床的左半边,让朵夏钻进棉被里,挨着我睡。
「好温暖,我好喜欢有人睡在旁边的感觉。」
她偎着我,很快地呼吸恢复均匀。
我不禁想起穆特兰说她晚上不敢一个人睡的事。
是开玩笑呢,还是确有其事?如果是真的,那么过去这么多日子以来,这女孩是怎么度过这许多黑暗的?
「他送我咪宝……」像是猜透了我的思想,朵夏喃喃了声。「现在他把你借给我了,真好!苏西,我真高兴你可以过来和我一起住。」
我没作声。
「我要睡喽。」
「嗯。」
朵夏睡了,我却无法再合眼。
这是搬进来的第一晚,我住进朵夏卧室隔壁的房间。这屋子很大,上下两层楼,空房很多。
我原本很纳闷何以这么大的房子只有一个少女一个人住。与朵夏熟稔以后,我才明白个中原因。
这女孩是独生女,父母亲在几年前出国登山时遇到雪崩罹难了,留下一大笔遗产和保险理赔金。成为这么一大笔财产的继承人,幸好她没有什么亲戚,否则大概会被那些人生吞活剥了吧。
看来缺乏跟拥有各自有各自的麻烦。
我总是担心钱不够用。
唯一的差别是,我早已成年,必须想办法解决问题;但朵夏如此年轻,这个世界对她来说还太难以负荷。
* * *
朵夏其实不算蓝色月亮的正式眼务生,她还太年轻,穆特兰只让她在课余时间到酒馆里消磨。通常也不让她待到超过半夜十二点。
不过——
「老板今晚不会来。」下午的时候,她喜孜孜地说:「今天是酒馆的Jazz之夜,有很棒的乐团会来表演,酒馆里也会有很多人哦。」
所以我们坐在蓝月的高脚椅上,看着一民、维和小季忙来忙去,准备五点钟开门营业。
酒馆的营业时间从下午五点到凌晨三点。
平常不营业的时间,酒馆也不寂寞。
他们这群人常常聚在酒馆里聚会。上回我到这里取画具时刚好就遇上朵夏跷课的日子,所以得以看齐了所有伤心酒馆里的常驻人员。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来?」我好奇地问。
朵夏笑了笑。「维说他一大早就到高雄去了。」
「所以他交代我别让你待太晚,最多十一点。」这时杰克从吧台后冒出头来。
朵夏一愣。「十一点?精采的才刚开始耶。」
「十二点。」杰克又说。
「两点。」
「没得商量,别讨价还价。」
「我才刚刚考完试,轻松一下也不行吗?」
杰克笑了。「未成年的人最好安份点,丫头,万一警察来临检,你要害死老板啊。」
朵夏没话说了。「好吧,就十二点。」其实已经违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