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屋里并没有刮风啊。然而,他却又明明感到了风。寒意掠过他的肌肤,吹拂他的脸颊。他能听到风儿钻进屋里时发出的哨响。他吞咽时,听到喉咙里也响了一声。
她身体笔直,一动不动地站着。她开始吟诵时,一缕微弱的金色的光芒在她四周闪耀。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泻入室内,轻柔的雪花开始飘落。飘自纳什家中的天花板。雪花在他的头上盘旋,在他的皮肤上舞动。他呆若木鸡,透不过气。
“住手!”他粗着嗓门命令道,然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摩根娜放下胳臂,睁开了眼睛。微型暴风雪止住了,好像从未发生。风也停了,不再有一点动静。不出摩根娜所料,纳什盯着她的样子,似乎她长了三个脑袋。
“刚才也许有点几过分了。”她承认道。
“我——你——”他拼命恢复对舌头的控制。“你到底干了些什么?”
“对自然元素非常简单的呼唤。”她觉得纳什不像刚才那样苍白了,但他的眼睛对那张脸来说还是显得过大。“我没有吓唬你的意思。”
“你不是在吓唬我。你,是在迷惑我。”他承认说。他像一条落水狗似地摇晃着身体,命令自己恢复理智。如果他真看到了他刚才看到的东西,其中必有缘故。摩根娜不可能在他家里预先设下圈套。
可是这里肯定有圈套。
他推了推椅子,站起身来,开始在屋子里四处搜寻。也许他的动作有点愚蠢。也许他的关节感觉就像锈住了一样。但他毕竟在走动。“好了,宝贝,你是怎么弄的?了不起,而且我跟其他人一样,也愿意让你玩笑一番,可是我想知道其中的奥妙。”
“纳什,”她的声音是沉静的,不容违抗的,“不要找了。看我。”
他转过身,看了看她。他明白了。尽管他知道那不可能,不合理。他长长地、缓缓地吐了一口气。“天,是真的,啊?”
“是的。你想坐下来吗?”
“不想。”但他坐到了咖啡桌上。“你以前对我说的所有的话,没有一句是编造的。”
“对,没有一句是编造的。我生下来就是个女巫,就像我母亲、我父亲一样,还有我母亲的母亲、以及她的母亲,可以倒退好几代。”她温柔地说,“我不骑扫帚——除非在笑话里。或对年轻的公主念咒,或是散发有毒的苹果。”
那不可能啊。可能吗?“再来点儿别的。”
一丝不耐烦的神色在她脸上掠过。“我也不是一头受过训练的海豹。”
“再来点儿别的。”他坚持说,一边脑筋飞转,考虑选择什么。“你能隐身吗,或者——”
“哦,真的,纳什。”
他又来了精神。“哎,给我一点时间。我帮你从这里消失。也许你能——”一本书飞离书架,狠狠地砸在他的头上。他倒退着,揉了揉脑袋。“好了,好了。别介意。”
“这不是串演的小节目。”她一本正经地说,“我之所以这么直截了当地向你展示,不过是因为你太蠢了。你不肯相信,而既然咱们似乎正在建立某种关系,我希望你最好还是相信。”她拂了拂身上的短裙。“你相信了,我们就可以用点儿时间全面考虑一下,然后再继续进行。”
“继续进行吧。”他重复她的话说。“也许下一步是谈谈这件事。”
“现在不行。”她觉得纳什已经后退了一步,只是他自己并不知道。
“见鬼,摩根娜,你不能耍完我以后就这么冷静地走出我的家门。天啊,你真是个女巫。”
“对。”她向后甩了甩头发。“我相信我们已经明确了这一点。”
他的脑筋又开始转起来。现实刚才跟他绕了一个长长的、缓慢的弯。“我还有一百万个问题要问呢。”
她拿起了她的手袋。“这一百万个问题里,有几个你已经问过了。往回倒倒你的磁带。我给你的所有答案都是真实的。”
“我不想听磁带,我想跟你谈。”
“就现在而言,我想要什么才是重要的。”她打开手袋,取出一块拴在银链上的形状像小手杖的翡翠。她本来就应该知道,今天上午她觉得非要把它放在手袋里,是有理由的。“来。”她向前探身,把链子套在他的脖子上。
“谢谢,可是我不大喜欢首饰。”
“那就把它当成护身符。”她在他两边的脸颊上吻了吻。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那东西。“什么样的护身符?”
“帮你排除杂念,提高你的创造力,而且——看见翡翠上那块紫色小石头了吗?”
“嗯。”
“紫水晶。”她弯起嘴唇,亲吻纳什。“保护你免遭巫术伤害。”摩根娜向拱门走去,那只猫也站了起来。“去睡一个小时,纳什。你的大脑累了。醒了以后你再工作。到了合适的时候,你会找到我的。”说着她悄悄走出了屋门。
纳什皱着眉,举起那块精致小巧的绿色的石头,仔细察看。排除杂念。不错,这他用得着。此时此刻,他的思绪和烟雾一样朦胧。
他的拇指抚摸镶在翡翠上的那块紫水晶。免遭巫术伤害。他抬起头,看着窗外的摩根娜驾车离去。
他非常肯定,这一点他也用得着。
第六章
他需要做的事情是思考,不是睡觉,尽管他也怀疑,任何人遇到过去的十五分钟里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是否还有能力思考。说真的,过去几年里他采访过的任何一个超心理学家,如果领教了摩根娜向他展示的东西,都难免会癫狂不已。
然而,理性的第一步难道不是想办法证明自己所看到的东西是虚假的吗?
他神情恍惚地走回起居室,斜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天花板。亲眼所见,亲身所感,是他无法否认的。不过,过一段时间,也许能有个合乎逻辑的解释。
作为第一步,他摆好了他在思考时喜欢的姿势。他在沙发上躺了下来。催眠术。他不愿意相信,别人能使他进入恍惚状态或产生幻觉,不过这不失为一种可能。而且是更容易接受的一种可能,因为他现在又是独自一个人了。
如果他不相信这一点,或其他合乎逻辑的解释,他就必须接受,摩根娜完全是她自己所说的那种人。
一个世袭女巫,身上流淌着精灵的血液。
纳什用脚趾蹭掉了鞋,试着动脑思考。但他的脑子里全是摩根娜——她的神态、她的举止、她闭上眼睛,把手举向天花板前眼里闪现的幽暗的神秘的光。
他想起了摩根娜对白兰地酒瓶施展魔法时眼里闪现的同样的光。
他的心砰地跳了一下,让他很不舒服。骗局,纳什提醒自己。首先假定都是骗局,然后从逻辑上分析摩根娜如何制造骗局,才是更为明智的做法。一个女人究竟怎样把一个重一百六十五磅的男人从地面提起六尺呢?
电动力学?纳什始终认为这里存在真正的可能性。为自己的剧本《黑色礼物》进行了初始研究后,他便开始相信,某些人可以用自己的意念或情感移动物体。对纳什的思维方式来说,那是比相信鬼神的存在更合逻辑的解释。针对照片在房中飞舞、书本从书架上飞出等等,科学家们做过详尽的研究。人们常常认为年轻的女孩儿有这种天赋。女孩儿长大,成了女人。摩根娜当然已是女人。
摩根娜把他和她自己从地面提了起来。纳什想,科研人员的描述会比他详尽得多。不过,没准儿他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