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暂时我不愿闹事,又怎么样?只要我登上皇位,要杀福康安又有何难?
毁掉傅家又有何难?”水琰看着崔咏荷,眼神奇异,“可是,也不是不可以放过他的,只要……你……”
“不可能!”崔咏荷以女子的本能,清楚地了解了永琰的心意,她甚至没有思索,便立时回绝,“你当了皇帝想怎么做都是你的事,但我绝不会出卖我自己。”
“原来你所谓的肯为福康安而死,全是假话,你根本不愿为他做任何牺牲,任凭他面临大难。”一时之间永琰的心情极为复杂,不知是为崔咏荷不肯为福康安牺牲而宽慰,还是为崔咏荷拒绝他而失望。
崔咏荷用一种令他最不能容忍的怜悯眼光看着他,“你还是不懂,像你这种人怎么会懂?你只知道卑鄙地凌辱忠良,你只知道借助强权欺压英雄。你怎么会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男子汉?夺妻之耻对一个男人而言,是至大的侮辱,任何人,只要有骨气,就宁死也不会接受这种事,何况他是福康安。
我若是自以为对他好,就答应你,那就是对他的最大羞辱。如果我自以为伟大地想要用身体替他挡灾,那根本就是不了解他,看不起他,也根本没有资格成为他的妻子。”
从头到尾,她不曾有半点退缩,不肯做丝毫妥协,火一样激烈的斗志在她的眸中燃烧。
永琰有些失神地看着俏脸生辉的她,忽觉一股无以伦比的愤怒涌上心头,“好,你尽管倔强,只怕福康安的心未必如你心,到时候,我会让他再一次抛弃你。”
“没有用的不论你如何威胁都没用。因为我了解他胜过了解我自己,他一定会保护我,不会让任何人伤我一根头发。”她的眼中都是笑意,纵然身处危机重重的嘉亲王府,想到福康安,她便丝毫不觉优虑。
她的心中有一个男子,她对他有着全心全意、毫无保留的信任。相信他为了她,纵然摘下天上的星辰,令得日月颠倒,江河逆转,也一样可以做到。这个认知令永琰胸中怒火更盛。
崔咏荷却只悠悠地开口:“王爷,我们不妨打一个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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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康安本已做好冲进嘉亲王府的准备,但乌尔泰早就在门前等着他,毫不刁难地把他迎进去。
福康安看到端坐着的永琰,甚至连礼都不曾行一下,“王爷,请把我的妻子还给我。”
“妻子”两个字令永琰有一种被针扎似的刺痛,他几乎是有些凶恶地瞪了福康安一眼,“崔咏荷现在还不是你的妻子。”
“很快就是了,所以不适宜留在王府,请王爷让我将她带回去。”
水琰没有直接回应,只是摆了摆手,“请坐!”
“王爷!”
“放心,崔小姐是大家闺秀,本王不会对她无礼。”
福康安看向永琰,见他坦然回视,这才略略放心,坐了下来。
“上茶!”
乌尔泰立即亲自捧上了最好的御茶。
福康安没有任何品茶的心情,只等着这个素来对自己没有好脸色,但现在又突然客气起来的皇子说话。
“福康安,我们是一块长大的,还记得皇阿玛说过,你将来必是柱石之臣,特意叮咛我们几个兄弟要爱惜你,不可对你端皇子的架子,对吗?”
福康安只是在座位上略一躬身,“这都是皇上的厚爱。”
“想不想知道,为什么小时候,我们都那么爱欺负你?”永琰有些阴郁地笑笑,“因为皇阿玛对你太好了。你的书背得熟,他笑得比谁都开心;你骑马射箭表现得好,他更加不住地夸你;每一次看到你,就要赏你东西,总是记着要问你的功课,纵是我们这几个亲生儿子,也不曾得到这样的关注。
从小,我们就每天辛苦地读书习武,学治理天下之道,稍有犯错,即惹来责骂惩罚。好不容易完美地做好一切,皇阿玛也只是淡淡应了一声,连赞美都不会说一句。福康安,你永远不会了解,我们这几个兄弟当时是多么地妒恨你。”
福康安略有些震惊地望向永琰,万万想不到,这天下最尊贵的皇子,对自己竟会有这样的艳羡与妒嫉。
“我们没有道理不讨厌你,我们有意地为难你,把你当奴才指使,可是你竟然从来不理会。我还记得比试剑法的时候,十七弟要你故意输给他,你却把他打败。
他气得踢了你一脚,你竟然毫不留情地还了他一拳。几个兄弟全爆发起来,扑出去合力打你,却全被你打得鼻青脸肿。
事后傅中堂把你重打了一顿,领着你跪在金殿待罪。可是,皇阿玛不但不怪你,反而哈哈大笑,称你性情耿直,不畏权势,正是国君最难得的诤臣,却罚我们几个兄弟跪了足足二个时辰。
皇阿玛说得对,能够不惧君王权势,敢逆龙鳞的,的确是难得的诤臣。可是如果对君权连基本的敬畏都没有,那么,他就是逆臣,更何况这个逆臣手上掌握着强大的军权。”
永琰神色阴冷,“你十三岁就是响当当的干清门带刀侍卫,十四岁就领兵打仗,手握大权,可我们这些皇子直到十八岁才能领差办事,办的又多是闲差。纵然做得再好再成功,也不及你高奏凯歌的威风荣耀。你的官爵一直往上升,满朝的光彩都被你占去,就算我们这些皇子,也丝毫不被人注意。
福康安,有哪一个人能有这样大的胸怀忍受这一切?福康安,不是我心胸狭窄,换了任何一位兄弟,若能登九五之位,也同样不会忘记你给过我们的一切羞辱和打击。”
福康安默然起立,对着永琰深深地施礼,“微臣年少时不懂事,冒犯皇子,愿领王爷一切责罚。”
永琰痛快地大笑,“福康安,你终于对我称臣了,当初胆大包天,敢拳打皇子的福三爷,原来也有低头的这一刻。”
福康安一直保持着施礼的低姿态,“无论王爷要如何责罚,微臣都愿意领受,只请王爷放回我未过门的妻子。”
永琰阴冷地笑了笑,“傅中堂为国操劳多年,已故孝贤皇后也是我们这些皇子的母亲,你既已认错,我也不至于逼你太甚。据我所知,你已经向崔家退婚,所以也不必再接崔小姐回去,我会留小姐在此做客,一切的事,我自会向崔学士交代。”
“不行!”说话的时候,福康安已经挺直了腰,双目平视永琰,神色并没有显得太激动,却绝对坚定地回答。
“福康安,你不要忘了,傅家满门上下……”
“王爷!傅家满门,为国尽忠多年,也不在乎为国而死,更不至于要牺牲一个女子,来求苟安。”福康安已经不再有任何示弱,在也许数日后就会成为皇帝的人面前,他凝立如山,风仪如松,充满着一种可以令女子一见心动的魅力,更令得永琰妒恨加深。
“那你就不顾忌崔小姐的性命和安危了吗?”
福康安微微一扬眉,有一种说不出的骄傲与高贵,竟将眼前的凤子龙孙给比了下去,“我当然在意咏荷,我宁愿死,也不会让她受丝毫伤害。可是,我更明白,她同样宁死也不愿我因她而做出愚蠢的妥协。我若为了救她的性命而答应你,就等于亲手把她推进了地狱之中,让她生不如死。这样的错误,我犯过一次,绝不会再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