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咏荷含泪带笑,美得如真似幻,看得清雅也不由得发出一声惊艳的叹息,略有些神思恍惚。待回复清醒,崔咏荷已开了房门离去。
清雅脸上流露出钦佩之色,上前把一侧的小门打开,道:“你还不去追她。”
福康安依然席地而坐,抬头凝视清雅。任何人都可以自他的表情,看出他心中剧烈的震荡和激动。
“快去吧,她不只深爱你,更加知你信你。这样的女子,你再也找不到了,错失了她,你一生都会后侮的。”清雅的声音异常温婉,丝毫没有风尘女子的轻佻,“原本我想,无论傅家如何没落,至少我可以得个归宿,纵然你心不在我身上,但我以一青楼女子的身分,成为当朝二等官的妻子,总算不是赔本的买卖,只是……”
清雅顿了一顿,忽然不想再多说了,只嫣然一笑,“快去吧,那番话分明是说给你听的,再不去哄她,以后算帐之时,连本带利,怕你消受不起。”
然而,在福康安有任何动作之前,外面又传来了惊呼大叫和奔跑阻拦的声音。
“福三爷、福三爷,救命啊、救命啊!”
福康安听得出这是谁的声音,那声音的主人从来不曾失态惊呼过,而她此刻的声音却充满了惊慌和焦急。他的脸色在一刹那变得灰白,整个人飞快地冲了出去。
“韵柔!”
惊惶失措的韵柔,在听到福康安着慌的声音后,终于忍不住流下担忧的泪水,“福三爷,小姐被嘉亲王府的人带走了。”
福康安深深地吸了口气,他的表情似乎没有任何变化,可是红尘居里的每一个人却都清楚地感觉到,在这短短的一瞬间,他似乎已变成了另一个人,全身都散发着森冷的杀气,似能在瞬息之间摧毁整个世界。
“你先回去,不用担心。”这一声吩咐低沉而平淡。
韵柔一边流泪,一边点头,“好,福三爷,你叫我回去,我便回去,你说不必担心,我就不担心,无论你做了什么,小姐都信任你,所以我也信任你,我知道不管在什么险恶的地方,你都可以把小姐带回来。”
闻言,福康安对她笑一笑,才昂首向外走去。
“福三爷!”清雅的叫声里满是惊惶。
福康安回头,微笑,“清雅,是你叫我去追她的。你说得对,她不只爱我,更加知我信我,这样的女子,是我一生的珍宝。
她不只是我未来的妻子,更是天下最最了解我的知音人,无论如何,我不可能再找到第二个她,所以我也绝不能失去她。我很傻,竟会做那样的蠢事。但现在,我会纠正这一切。”
“可是,那是嘉亲王……”清雅的担忧明明白白写在脸上、眸中。
“这一个多月来,我的日子很难过。”福康安笑了笑,笑容是温柔的,“但是,我仍然准备忍下去,只要……这可以保护傅家,以及一切与傅家休戚相关的人。”
抬抬眼,看着红尘居里每一个本来寻欢作乐,但此时所有注意力都在他身上的官员,“可是,咏荷是不同的,我不会允许她受任何伤害,没有了她,一切都不再有意义。不要说永琰只是有可能成为皇上,就算他现在已经是皇上,我也绝不会让他动咏荷一根寒毛的。”
“近日里,每天都有人跟我提起崔大学士的千金一一福三公子的未婚妻子,原来也不过如此。”面目俊秀,一派王者之气的嘉亲王永琰声音里满是嘲讽之音。
崔咏荷却不惊不乱,自己找了张椅子舒适坐下,随手义取了桌上的茶喝了一口。直到永琰嘲讽的表情变为愤怒,这才用同样轻视的口气冷冷地说:“近日里,也每天有人对我说起最有希望成为新君的嘉亲王,原来也不过如此。”
崔咏荷不但语气极尽嘲讽之能事,甚至不曾正眼看一下这个尊贵的男人。
“你好大的胆子!”站在一边的乌尔泰上前,扬手就要教训她。
崔咏荷一抬手,一杯热茶泼了乌尔泰一脸,“你敢放肆!”
明明是在嘉亲王府内,但崔咏荷含怒的眼眸,却令乌尔泰忽然记起那日戏园受辱一事,一时间心中一惊,竟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永琰自出生就不曾受过如此轻视,原已十分气恼,又见乌尔泰于人前示弱,大丢脸面,更是不悦地低哼了一声。
乌尔泰心头一跳,忙又冲向崔咏荷要施威吓手段。
崔咏荷端坐不动,“你的主子都不敢动我,你倒要乱来了。你要不怕害了你的主子,就尽管打来试试看。”
乌尔泰一怔永琰却开始冷笑,“原来能把朝廷百官气坏,能当众羞辱宰相的崔小姐,也不过是个虚张声势的女人。”
崔咏荷半步不退,反唇相稽:“原来所谓皇上最器重的儿子,最有可能继承天下的贤王殿下,不过是个心胸狭窄,为报私怨不惜摧毁国家柱石之臣的无知小子。”
“你!”不曾被人如此羞辱永琰踏前一步,伸手就想捉住崔咏荷的手腕。
崔咏荷脸色一变,手中茶杯抛向永琰,“我是福康安的人,你要不想未来的皇位不保,最好不要碰我一下。”
永琰一手挥开茶杯,怒极反笑,“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威胁我?”
“为什么不敢?我是个清清白白的女子,从未做过半点亏心事,有什么好怕?”
崔咏荷全无惧色地看着他。
永琰大笑,“你好像忘了,我是圣上的第十五子,当今嘉亲王……”
“还据说是未来的国君,对吗?”崔咏荷冷冷地打断他,“只可惜,只是据说而已,你并未登上皇位。”
“你……”永琰的脸色终于变了。
崔咏荷冷冷地一笑,“只要福康安打上门来,把事情宣扬开来,说你堂堂嘉亲王,自以为要当皇帝,所以肆意妄为,强抢大臣之女,不知道圣上知道了这事,是否会重新考虑禅位于你?而你的那帮皇兄皇弟们,是不是也会顺便想一想,这样浅薄无用、只记私仇的兄弟,有没有资格踩在他们头上做皇帝?”
永琰脸色铁青,强笑一声,“福康安抛弃你移情别恋,你还指望他来救你?他这一个多月来,受尽闲气也不敢发作,这样懦弱,你以为他会敢为了你,来得罪本王?”
“他当然会!”一提起福康安,崔咏荷的心情便好了许多,甚至开心地笑了起来,“韵柔只要一告诉他,他就会立刻赶来,绝对不会扔下我。”她的声音清脆坚定,不带丝毫犹疑。
“你太天真了,你凭什么认定福康安一定会来救你?”不知为什么永琰逼问的口气急切了起来。
崔咏荷看着他,忽然表情古怪地摇了摇头,“不,是你太愚蠢,或者是太可怜了。”
“你敢说本王可怜?”永琰感觉一种从不曾有过的怪异情绪,正在影响自己,使得自己怒极喝问的声音,听来十分怪异。
“你这一生,除了权力,什么也没有。你可曾真心对过别人?可曾有人真心对过你?纵然所有的人都来讨好你,可是,一旦你落难,能不能找到一个人对你不离不弃永远伴随你?”崔咏荷骄傲地看着他,“我可以为福康安死,他也可以为我死,你能为人付出一切吗?又有人可以这样对你吗?所以纵然你拥有天下,却得不到一颗真心,这还不叫可怜吗?”
永琰脸色灰败,纵然是少时被父皇无情喝斥,也不曾有这样大的打击,而她不过是个弱女子,却这样该死地强悍大胆,甚至每一句顶撞、每一个表情,都这样该死地美丽!一个奇特的念头忽然浮上心问,再也抹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