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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页

 

  这一望,又让王棠勾起了深埋心底的往事。青衣?红雁?事隔近三十年,面目都变了。不,她不是红雁,红雁早就死了,多年来午夜梦回,总见到红雁一身是血,幽幽无语,就像是方才陶青衣怨慰的眼神……

  “岳父……”王棠的女婿打断他的沉思,“我们要杀徐国梁吗?”

  “杀,当然杀!”王棠回过神来,目露凶光。

  王卓立擦了嘴角的血,向陶青衣点头致谢,又走向前挡住众弟子,“爹,不要杀了,您灭了翱天派,对您又有什么好处?我们两派即使有仇怨,那也是祖师婆婆那一代的事了,却因为她的遗训,让我们两派六代以来的子孙不得安宁,爹,停止吧!停止吧!”

  王棠脸色铁青,挥出一巴掌,“你还说?”

  王卓立的嘴角又流出鲜血,“爹,权力富贵只是过眼云烟,当今朝政混乱,锦衣卫凶猛如狼,您不要再助纣为虐……”

  王棠已经听不下去了,儿子当众教训父亲,这成何体统?他越听越气,数年来的怨怒全贯泄到双掌,强劲力道一击而出,“不孝子,专和我唱反调!”

  这一掌力道之猛,震得王卓立狂喷鲜血,仆倒在地。

  于磊赶紧蹲下来扶他,一摸到他的脉象,竟是微弱难寻,于磊抬头怒道:“王棠,你竟然向亲生儿子下毒手!”

  洞庭双雁亦到王卓立身边探看,徐国梁则摇头叹道:“王棠,名利值何价?好儿难再得。”

  王棠自己也是震惊莫名,他虽然不认这个儿子,但血浓于水,骨肉相亲,不是可以轻易切断的。为什么他出手会这么重?难道他也把儿子当成仇人了吗?想到儿子幼时乖巧认真念书的模样,没想到长大后,反而以仁义道德阻挠他的武林事业。虽然他将儿子逐出家门,但他还指望儿子能体谅他的心情,回来协助啸月派,也为他生个王家长孙……

  这一掌,打得王卓立严重内伤。他勉强站起,阻止苏临渊为他疗伤,又要走到王棠前面。

  于磊立刻拉住他,“别去,他要杀你啊!”

  王卓立笑道:“父亲怎会杀儿子呢?”神情是自在安详。

  摇摇晃晃走到王棠面前,跪下道:“爹,您的功力……很强,很健康……记得要喝孩儿为您调配的养生汤……不要再结怨了……孩儿不孝,不能再侍奉爹爹……”越说气息越弱,蓦地从靴筒抽出一柄短剑,往自己胸口刺去。

  王棠站得最近,却也来不及阻止,在众人的惊叫声中,王卓立已颓然倒下。

  临别最后一眼,他看到的是为他悲伤流泪的徐苹,他叹了最后一口气,无怨无憾,阖眼而去。

  “天!”于磊抢上前扶着王卓立,“王兄!王兄!”

  王卓立胸口涌出大量鲜血,没有应答,已是回天乏术。

  是死谏!也是不让他背上杀子的臭名!王棠呆住了,杀伐一生,竟连亲生儿子也死在自己手下,再也没有人继承他的家业,除了那五个不成材的女婿,也没有人可以延续他王家的香火。

  于磊悲愤,想抱着王卓立进屋,王棠出声了,“把他放下。”

  于磊不依,恨恨地看着王棠。

  那双眼!王棠又呆了,像是红雁临死前的幽恨,也像方才陶青衣的眼。“放下,他是我的儿子。”

  徐国梁喊道:“于磊,让他们处理吧!”

  王棠转移目光,面无表情地命令弟子,“带回去料理后事。”

  于磊冷冷地把王卓立交还给啸月派弟子,回到徐苹身边,故意说给王棠听似地,“别伤心,王兄解脱了,不必再为这个无情凶残的父亲为难。”

  王棠看了哭泣流泪的徐苹和徐晨,冷哼了一声,“死了我啸月派的人,不用你们翱天派来假哭!来人,把这帮人统统杀掉!”

  啸月派诸人犹震骇未平,听到掌门的吩咐,动作不免迟缓,王棠又叫道:“还不快给我杀了!”

  徐国梁站起身,“王棠,莫再执迷不悟啊!”不理徐苹拉他,慢慢走上前。

  于磊和洞庭双雁挡住杀气腾腾的啸月派弟子,双方展开一场厮斗。

  王棠冷眼瞧着徐国梁,“怎样,还有遗言要交代吗?”

  隔着一群人的刀剑相接中,徐国梁道:“我想告诉你‘翱天贯日’的真正诀窍,让你明白‘啸月破星’的真谛。”

  “好啊!囚你的时候,你果然没有讲清楚,如今你说了,可别指望我会饶你一命。”

  徐国梁笑道:“我也快死了,不怕你再添一剑。”

  “你说不说?”

  “拿剑来,我要以‘翱天贯日’对上你的‘啸月破星’。”

  徐苹在旁听了骇然,“爹,不行,您的身体……”

  徐国梁示意她退开,又道:“王棠,这是你我最后一次比划。”

  他们两人自年轻起,不时有机会较量,两派剑法,总是不分轩轾,如今王棠见徐国梁伤重将死,冷笑道:“你还有力气跟我比划吗?”

  于磊在旁听到了,一面应付啸月派的弟子,一面喊道:“岳父,让我来,您不要动!”

  王棠讥讽道:“原来万里无踪与翱天派成了一家人了,嘿!徐国梁,好个女婿呵!比起我那几个不成气候的蠢蛋,这点你倒是比我强!”

  “多谢夸赞,你也有一个好儿子。”

  刺中王棠的痛,他脸色一沉,唤着旁边的弟子,“给他一把剑。”随即也拔出自己的佩剑。

  徐苹拉住父亲,几乎哭着道:“爹,危险,我代您上阵。”

  徐国梁接过剑,推开她,“退,翱天派和啸月派的恩怨情仇,也要好好算清楚了。”

  双剑相击,两派掌门针锋相对,原是系出同门,所有的招式几乎相同,但徐国梁体弱,强撑比剑,仗着经验,闪过好几个险招。而王棠有意看他使出“翱天贯日”,反而放缓招式,不想立刻置他于死地。

  一声声剑击,刺痛了徐苹的心,爹爹是在做什么?他是在加速消耗生命啊!她紧抓着徐晨,姐弟俩都在颤抖。

  两剑相交,徐国梁喊道:“翱天贯日!”剑如飞虹,长穿至天。

  王棠也立即反应,使出“啸月破星”,两剑又在空中相击。

  双剑分开,两人同时落地,徐国梁脚步略为不稳,“你看到了,为什么到了这一招,你我都无法再连续出招?”

  王棠长剑仍指着徐国梁,准备随时刺出,“为什么?”

  徐国梁倒是收起长剑,微笑道:“当年两派祖师,都曾为了这个剑招伤透脑筋,也因此结下仇恨。我们的‘翱天贯日’孤涩锐利;你们的‘啸月破星’阴沉肃杀,可是,别忘了,一百年前,这可是同一个招式。”

  讲到武学,王棠认真了,“各取所长,所以发展成不同的招式。”

  “不,翱天派祖师爷研究这一招时,惦着山下的师妹,也就是你们的祖师婆婆,所以招式中仍有许多瑕疵。而你们的祖师婆婆因丈夫被我们祖师爷所杀,由爱生恨,招式里尽是恨意。所以,两派的招式都有其盲点,无法突破。”

  “你突破了吗?”

  徐国梁长剑比出,从“翱天贯日”的最后一式往下一挥,“退一步,海阔天空,日月同光!”又是一个曼妙的退步,破解了百年来的剑招迷思。

  王棠不自觉地跟着比划而出,“日月同光?”忽然觉得剑身轻盈,巧妙地刺出一剑。

  他不觉狂喜道:“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数十年来的苦思终于得解,反覆玩味“日月同光”这句口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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