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厉害啊!”雨织侧首打量由红丝线串在一起的五个小巧、黝黑的铜铃。她晃动手臂,铜铃发出低沉的叮咚声,煞是可爱。“这铜上铸着什么呢?”
雨织好玩地拨弄着铜铃,定睛细看,才发现铃上铸着某种图案。
“喔!那没什么,只是些驱邪的符文。”玄野避重就轻地说着。其实上面铸着天狼星的运行方位,以及代号的标记。不过,即使是邢臻那类的人也看不透其中奥妙。
“可这给了我,你自己不打紧吗?”雨织不放心地反问着。
“不要紧,只要你不把它交给任何人就成了。”他满不在乎的莞尔,灿若繁星的黑眸漾动着干般宠溺。
雨织一定不晓得吧!他已经把生命交付她手上。
“放心,我绝不会把它给别人的。”雨织轻快地答应,根本没有深思。
“看你谈笑风生的,伤该没事了吧?”他明知故问。
经玄野这一提,她才觉得精神奕奕,浑身没有任何痛楚。雨织满腹疑窦地捏捏右肩,“真的口也!一点都不疼了。”
“就算没事了,还是休息一下比较妥当。”他不容雨织抗议地扶她躺下,盖妥褥才离开落月轩。
玄野暗中用了法力,再加上铜铃的力量,她的伤势已无大碍,若再睡上一觉,她便可全然恢复。
望着玄野远去的背影,她突然想开口喊住他,可不知为何出不了声。
雨织觉得眼皮沉重,脑子变得浑沌。奇怪!方才还精神奕奕,怎会突然疲惫想睡?然而,由不得她多想,心神已陷入梦境。
雨织感觉自己似醒非醒、似梦非梦,无羁魂魄不由自主地回溯过往事实。
铃声!这铃声她彷佛听过。雨织用心想着。
对了!是玄野送给她的铜铃,她很中意的。雨织望向右手腕,“不见了!玄野送的铜铃不见了!”她脸色大变地惊叫!“怎么办?他明明吩咐绝不能拿下的,怎么不见了呢?”
搜遍全身,仍不见那用红丝线串上的五只小巧铜铃。雨织五内俱焚,急得直想落泪。蓦然间,她感觉那铜铃非比寻常,比她的生命还重要。
“怎么办?一定得找回来!”雨织拭着满面的泪水。她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落泪的,泪水好冰。
湿湿的、冰凉的风夹杂着低沉的“叮咚”声吹来。
是铃声,雨织兴奋地瞠大湿漉漉的美眸,向着铃声来处跑去。是谁拿走她的铜铃?太过分了!若逮着了,非得骂个狗血淋头不可。
铃声愈来愈清晰,雨织的脚程也随之加快,期待又紧张的心情让那久未发作的心绞痛毛病在最不适宜的时机骤然发作。揪着一襟,强忍住那欲夺去呼吸的痛,她不断告诉自己,不!别在这个时候病倒,还有更要紧的事呢!
雨织不得不缓下脚步,深吸几口气。当她再抬眼时,却瞧见生平未见的奇景。
银白的树!银白!
她瞠目结舌,怔怔地往前走去,直走到银白树下。
迟疑地、不敢置信地伸手触摸树干,才一触及,她就倏地收手。好冰!
怎么会有这样的树呢?由树干到树枝全然是一片银白,没有任何其它色泽。雨织新奇地向上凝望,闪烁的银白灿光亮得她几乎睁不开眼。
“叮咚!”一阵风吹过,拂动她的衣衫,她又听到铃声了。铃声由树上传来!
雨织瞇上眼,在树枒间搜寻。小小的铜铃像淹没在银海里,踪影难觅。依着断断续续的声音,雨织终于发现一抹嫣红。
“呀!在那里。”她雀跃地惊喊出声。她的铜铃就挂在半高的一枝树枒上,随着风晃荡。
可恶!是谁存心作弄她,把她的铜铃搁到那儿去。
想都没想,雨织就褪下绣鞋纨袜,撩起衣快,笨拙地往树上爬。所幸这树虽寒凉如冰,却有着凹凸的粗糙表面,费些劲仍可爬得上去。她就这么手脚并用地往上爬。
来到树干的分枝处,雨织犹豫了一下,随即心一横,照样地往前挪移。只是她的动作变得缓慢,且小心翼翼。因为她身下的树枝并不粗壮,坦白说,看起来岌岌可危,随时都有断裂之虞。
终于近在咫尺了!
雨织紧张地咬着唇,缓缓伸出冒汗的手,想构住近在眼前的铜铃。纤指往前一挪,夹住红线挑起,“叮咚”一声,铜铃已被紧握在素手里。
“太好了!”雨织欣喜若狂,泪汪汪地瞅着失而复得的铜铃。
她高兴的太早了。
当雨织退回主干,松口气停下来拭泪时,刚被泪水润泽的澄清明眸却瞧见一支银箭朝自己的胸前射来。
好痛!心口像火在烧般的痛。
没有查看伤势,她只是痛楚地瞅着那身着黑袍、手拿银弓的射箭人。玄野!
铜铃由颤抖的小手滑落,她单薄、轻盈的身子也飞坠而下。
“为什么?”
雨织泪眼婆娑、冷汗涔涔地惊做儿起,一时间不之身处何处、发生何事。胸口的绞痛提醒她方才的梦境。
她苦涩地笑了笑,抬起虚软的手臂,看着安然戴在腕上的铜铃。
玄野不会那样伤害她的。雨织心里相信着,望向近午的光亮绮窗时,瞳眸却有着黯然阴影。
第八章
雨织在房里躺了一整个下午,仍有种惶惶不可终日的不安,就连晚膳都推托掉了。原不想出房门的。但一想到凝秀的请托还没办妥,终就还是出了门,往慕天楼去。时辰还早,叔父应还未就寝才是。
“叔父,你歇息了吗?我有事想和你商量。”雨织在慕天楼外叫门。
未久,小锦来应门,雨织招呼一声进了门,却只见婶婶正准备就寝。
“雨织,过来坐坐。”婶婶拍着床沿问道:“找你叔父干嘛呢?他还在后花园观天象呢!”
雨织让婶婶拉着坐下,她喜欢婶婶手心传来的暖意,有着被疼爱的感觉。
“叔父也真是的,老是丢下婶婶一人,自己跑去研究天象。”
“你也不是不知道,那片天啊,可比他的命还重要哩!三天两头就听见他叨念着:天理、人命尽在其中。结果瞧了十几年的天,还不是没瞧出个所以然来,反倒连这么一点小官都快不保了。”
雨织含笑听着婶婶叨叨絮絮数落着叔父。这些话乍听之下像是抱怨,但她知道婶婶其实很替叔父忧心的。
邢夫人说了半天,才猛地发现自己话太多,歉然地笑道:“你看我,真是愈老愈胡涂了,净是跟你说些没用的话。你总不会特地来听我嚼舌根、编派你叔父不是的吧?有啥事找你叔父呢?”
“是凝秀和乔晏的事啦,我想请叔父去游说叶伯父。”
婶婶一听,立刻大摇其头。“叶老头势利得紧,这事可没那么容易说成。”
“所以啰,才要叔父出马相助,负责游说叶伯父。”
“说得也是呀!那你就快去吧,打铁要趁热。乔晏这孩子早该讨房媳妇了,若能早日喝到他和凝秀的喜酒,可也是美事一桩。”邢夫人眉开眼笑地说着。
突然,婶婶像想到什么似的,正色的板起脸孔,认真的盯着雨织。
“你净顾着别人,那你自个儿呢?你可还长凝秀一岁,别净是挑三捡四的,否则啊——”
婶婶这一起头,肯定又要没完没了,雨织赶紧起身推托道:“我先找叔父了,晚了话可要耽搁叔父歇息的时辰了。”
不等婶婶答话,她就一溜烟的逃掉,直往后园奔去。
后园小亭是天色晴朗无云时,叔父一得空便会去的地方。慕天楼后面是叔父的书斋,连著书斋的水廊尽头就是小亭。远远的,雨织就瞧见亭子里果然有人影。她出声招呼道:“叔父,我来打扰了。”待她走近,才发现亭里还有旁人。“啊!原来玄野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