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不会有……”许仲瑞担忧地看着他惨白里发黑的脸色,难以相信他这模样竟属常事。
“我没事,你快去把她找回来。”嘴上虽说自己无事,但加快不已的心跳却令他愈来愈忍不住害怕和恐惧。即使如此,他依然强忍自己身体极差的状况,一心只求程勋速回。
“好,我去。你且忍着点,我很快就把那娃儿找回来。”许仲瑞迅速起身,才挪开脚步又感到一阵犹豫地回头看着他。
“拜托你了。”杜云影紧咬牙关,不让自己的痛楚和恐惧泄了底。
许仲瑞朝他颔首,却隐隐感觉不安,心想大概是他对那娃儿的忧虑传染给了自己吧!只要尽早带回那娃儿,那么两人都可以放心了。
他应了一声,然后急急离去。
杜云影听他的足音稍远,才敢让自己的焦虑、紧张、恐惧和不安完全释放出来。这股痛苦的源头让他全身抽搐不已,冷汗犹如泉涌,整个人仿佛就浸濡在冰泉之中,承受寒凉刺骨的心惊胆战。
他试着想理解并且克服这种心理反应出来的情绪,但无论如何探索以及尝试平静,都不能制止这股战栗的泉流一再涌现。
他拖着几乎要不听使唤的身子踉跄坐到石台上,身体一有了支点便瓦解了自主能力摊软倒下。他不停地问自己:怎么会这样?好苦,好苦——
突然整个人猛来一阵椎心的刺痛,他又狂咳了一口血水。这种情况反覆不止地,似乎要抽空他所有生命才甘心。杜云影不断地升起犹如黑色漩涡的恐惧,痛苦呐喊——
“勋儿——勋儿——”
可以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人已仿佛在遥远的梦中,只是梦里头依然水深火热、苦不堪言。
温热的血流应该已烧热了他的全身,但他却不觉得火炙,而是泌人心肺的颤寒。
好冷,好冷……
冷得他无力缩起身子防御。
突然又来一道血剑喷张,这次的咳力岔了他紊乱的呼吸,一阵可怕的心窒后,他陷入了黑冷的死绝,意识飘离于散。
不知何时,离昏死的他不远之处出现了一名男装女相、手持拂尘的道姑。这名道姑高束发丝,穿着一身蓝衫道袍。从她冷若冰霜的表情上看不出一丝人的情绪,就是那对美如寒星的眼眸里也没有毕点感情。她静静不发一语地走入尹樵缘的石室,丝毫不把昏死的杜云影当作一回事,就像根本没瞧见他一般。
她搜寻了室内每一处可以容人的空间,无所获得之后,冷冷地走出石室之外。经过杜云影的身边时,她无意地掠过他脸上一眼,就这一眼,她似乎发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于是不发一语,趋前观看他的情况。
只是用目光扫视他的全身一遍,她似乎就明白他已失去生命迹象中宝贵的呼吸,于是迅速扳起他的上身,在他背后三处穴道上掐按一番后,伸掌一拍,他立刻咳出喉道里头的淤血,恢复了呼吸却仍昏厥过去。
她伸出两指搭按在他手腕的脉膊上,片刻之后心中有了计算,于是面无表情地架起杜云影,轻步走入尹樵缘的丹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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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之中,杜云影感觉自己的背部有无数刺痛的小点在发热,热流就像一道泉柱般贯穿了他的体内,在经脉之中流窜。渐渐地,他感觉自己愈来愈清醒,然而愈是清醒,体肤上聚热的点就更痛更热。灼热的感觉仿佛要窜裂他的体肤一般,他忍不住挣扎了一下,随即听见背后一个冷悠而清澈的声音道:
“不许动!”
杜云影心下一凛,立刻遵照她的意思静止不动。
这女子的声音他陌生得很,他也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是清楚地意识到她似乎在为他做某种治疗,因此他不敢出声打岔她的思绪。
片刻之后,虽然杜云影没有睁开眼,但他很清楚自己盘坐在石床上,并且赤裸着上身受她治疗。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热流逐渐在他的全身扩散,他感到通体舒畅。而背后疼痛的感觉也渐趋和缓,不再令人咬牙难耐了。
此时,外头传来许仲瑞乱焦急的声音——
“杜老弟!杜老弟!”
声音停伫片刻后,伴随着急促接近丹房的脚步声再度响起。
“杜老弟——”才模模糊糊发出了“弟”字的音后,许仲瑞直觉两样硬物打中了他的胸前,而后他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站着看。
他瞧得清楚,杜云影正与一名女子背对面地盘坐在石床上。
这名女子五指上紧缠着数条红丝线,数条红线的另一端都分别绑在一根根针上,而银针分别刺入他背后的主要穴位上。总之,这名女子正在对他进行悬线医疗。她透过丝线,将自身功力转度到他各个穴位上,并且随时拿捏各穴位运力的该强或弱,以调衡他体内的经脉运行。
一般没有精深此术要门的人,是不能随便以此法替他人进行医疗的。因为可能一不小心,在穴位上的运力拿捏不顾,则会误伤了接受医疗的人。小则部分经脉受损,大则导致伤患经血逆行,因而致死。
许仲瑞把目光投注到这名女子的脸上,这才发现此女貌美有如月下水神,只是她的美丽教人不敢领受,因为她脸上寒冰般的神情似乎永远大于一个浅薄的笑容。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美貌,一般人哪消受得起?
由于如此,许仲瑞不得不好奇她和杜云影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她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为他诊疗呢?
也许是专注在为他人治疗的时候,有旁人在一边窥视让这名女子甚感不耐烦,于是她将丝线全调到同一手上,空出来的那一手则以取了两枚铜板疾射出去,解开许仲瑞的穴位,并且冷冷不客气命令:“出去!”
许仲瑞获得了自由,于是想也不想赶忙着离开丹房。出了石室之外,他喜洋洋地暗自高兴杜云影的伤势可望疗愈,于是开心地击掌、随后一想,心惊了一下,他本来是要回头告诉杜云影自己追不上程勋的踪影的,怎么一进丹房竟给忘了呢?!
真是老糊涂。
再一想:既然杜云影的伤都有人医治了,那么哪还需要什么奇草九心灯呢?
对呀!已经用不着九心灯啦!
他得赶紧去找回程勋,万万不能让她为了九心灯去跟各方人士拼命。否则救得了一个赔上了一个,岂不更糟!
说走就要快。他老田蛙飞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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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衫女子为杜云影医治竟耗费了一整个大白天的时辰。好不容易结束了完整的治疗,但两人依然没有憩息的余地。
“尹樵缘人呢?”蓝衫女子收回了丝线,头一句话便这么问。她在提起尹樵缘的名字时,冷锐的眼眸乍现一丝关切的神情。
杜云影张开眼眸,下了石床之后才面朝她回覆。
“尹师父尚未回山。”停顿了半晌后拱手躬身,恭谨道:“多谢道长救命之恩。”
蓝衫女子淡淡瞟他一眼,并没表示什么。她俐落而优雅地步下石床,轻轻踏开脚步,取起石桌上的拂尘,冷冷问:
“尹樵缘是不是你的师父?”
杜云影放下双手,神色平常,据实道:
“在下并没有正式师承尹师父的门下,只能算是尹师父所教授的后生晚辈。”
蓝衫女子突然冷冷瞪他一眼,杜云影不由得心下一凛。
“在我面前竟不以晚辈自居,而妄称在下。你这小子懂不懂得礼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