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一惊,不甚明了。对方一个看起来不出三十岁的女子为何要坚称自己为长者。但心底自知犯了对方的忌讳,于是忙赔礼道:
“晚生失敬,望道长加以见谅。”
蓝衫女子闻言,不稍半晌便回复了一贯的面无表情。
“你晓不晓得我是何人?”
杜云影抬眼平视她。
“晚辈不知道长尊讳,还望道长予以告知。”
蓝衫女子略略轻视地瞟他一眼,仰天道:
“你这小子的记性还真是不好,难道忘了近十一年前,曲灵山上争夺九心灯的历历人事?”
经她这么一提醒,杜云影渐渐能捕捉当时模糊的影像。片刻之后,他终于晓得眼前的蓝衫女子是谁了。她正是当时参与抢夺九心灯,自号无愁的一名女道姑,玄女派门下是也。
当年她少说已有二十五岁,今日一见居然相似如同往昔,实在不得不令人赞叹她的丽质天成,以及其养颜有术。
他拱手一揖,恭谨道:
“原来是无愁道长,晚生再谢无愁道长救命之恩。”
无愁冷情一笑,接着突然变得异常不悦。只听她言中有怒道:
“当年若非九心灯为你所夺,我的师姐也不会因为丧失良药,而毙命于五大难症之一的罗刹缚之下。本来我看在尹樵缘可助我练就‘玄女五绝’的情面下才出手救你一命。现在你既称自己非尹樵缘门下,那么我师姐这一条性命,究竟该向你还是向尹樵缘讨回?”
杜云影怔然不知如何答腔。当年是他为尹樵缘去取药的,所以说帐该算在淮的头上,很难厘得清。况且生死自有定数,福祸本是无门,因此怎能将不得良药救治同修的忿恨算在有幸夺得良药的人头上呢?
对于无愁不分青红皂白的指罪,杜云影只有感到无奈。
无愁早料定他是接不了腔的,对于他无措且无奈的模样自然也就不意外。只见她突然一反刚才咄咄逼人的模样,和缓了神色道:
“也罢,此事待尹樵缘归来,我自然寻他给我一个合理的交代。”
杜云影从她眼神中变换的光采可以明白。她针锋所对,不过是尹樵缘一人。至于光采里隐藏着什么样的心思,他便不得而知了。
无愁默然半晌,看了他一眼问:
“为什么尹樵缘不在山中,却是你这之前奄奄一息的小子在场?”
“晚辈不知道尹师父外出的原由。本来晚辈来到奇山,是想寻求尹师父的医治,岂料他老人家不在山中——”
“什么老人家?!”无愁出声音打岔,冷悠的语调里有明显的不悦。杜云影颇感纳闷,接口道:
“不就正是指尹师父。”
无愁显得更不高兴。
“一派胡言!他正值壮年,怎么会是个老人家?”
杜云影苦笑,道:
“确是如此,晚辈并没有打诳言。”
无愁仍不置信地瞟他一眼,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杜云影盯着她倨傲不群的侧脸,接触之下已能明了她是个阴晴不定、喜怒反复无常的的人。
看着她冰霜美丽的侧影,他立刻心惊想起不顾一切奔赴曲灵山的情人程勋。
现在他的伤势已被无愁治好,然而勋儿却不知情。
去而复返的许叔现在也不见人影,想必是赶赴曲灵山的路上,通知勋儿无愁医治他一事。
但已经是晌晚了,两人迟迟未归。很可能是许叔根本拦不上勋儿的脚程,于是继续在路上找寻她。或者,两人已经上了曲灵山却没碰着面,因此勋儿终究是不知道他已得救一情。
无愁发觉杜云影缥缈的眼神直对着她,于是心下满是不悦,斜睨着他道:
“小子,你发什么怔?”
他暗暗回过神,思索了半晌后,不徐不疾道:
“道长,晚辈另外有事在身,想于此向道长辞别。”
哪知无愁闻言,面无表情冷冷道:
“在尹樵缘尚未回山之前,你都休想离开这里一步。”
他心头一愕,血色大减。忙道:
“道长,晚辈真的有要事——”
“有什么要事等尹樵缘回来再谈。从现在起,你甭想踏出这个丹房一步。要是你敢离开丹房,我随时可以收拾掉你。”无愁把话说完,不让他再有发言的机会,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丹房。
随后,杜云影听见石门闭合的声音。
“道长——”他快步至石门后大喊,心想上天让他巧遇无愁究竟幸或不幸。
依无愁任为的性情,很有可能直至尹樵缘回山才放他自由。若是他硬闯出去,恐怕会不敌她的根基而受擒。
杜云影万分苦恼,现在他心中最渴求的,无非是见到平安归来的程勋。
第十章
曲灵山上,各方人马星罗棋布。有的为争夺九心灯而来,有的纯粹是看热闹的心理,更有的,是来寻找往后生活上的话题,制造乐趣。
不管来者目的为何,现在人人都专注着湖泊中央的一处小丘——九心灯的生长位置。再过一个时辰便是午时,那里将会是群雄的竞争地。
曲灵山上的这处高山湖泊,湖面极为宽广,而且水深湛寒。也就是说想夺得九心灯的人,必然要有一身绝佳的轻功,否则一口气到不了小丘,就得下水去享受湖水冰寒的滋味。
有的没有绝顶轻功、不精水性又想夺得九心灯的人,自然有他们投机的方法。他们会干脆等别人拔起了九心灯,返回山路的时候再行强夺。但若有哪个名门宗师准许门下采取这种方法,日后则会成为全江湖人的笑柄。
“师兄,你说师伯这回能不能夺得九心灯啊?”一个细眉小眼的女子低声问。她说话的时候极为小心,深怕让前方不远的师伯给听进耳里去。
她的师兄一脸潇洒得意,斜睨着她道:
“师伯这次是志在必得。再过一个时辰,你就会瞧见师伯手里拿着奇草九心灯了。”
她唔了一声,接着又说:
“我总觉得四周人马都蓄势待发,好像一眨眼就会全冲越湖面。”
他依然斜睨着她,轻哼了一声,很了不起的模样道:
“现在吉时未至,要有哪个猴急的像伙贸然飞越湖面,怕是头一个成为众人的公敌,吃力不讨好——”
背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靠近,两人俱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身形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圆脸憨厚的中年男子穿越树林向他们跑来。
他充满防备和不悦地问:
“喂!你什么人?来做什么?”
许仲瑞喘吁吁地边跑边说:
“两位有没有……看见一位双十年华,长得很漂亮的姑娘啊?”
“你有没有搞错,来这里找人?”他出口不驯地说。
“是啊,我是来找人的。两位有没有瞧见这样一位姑娘啊?”许仲瑞拭汗走近他们。
他明显不悦地挪开一步,直截了当说:
“没有。要找姑娘不会上青楼妓院去找啊?”
许仲瑞一怔。
“你这小子怎么这么说啊!?”
他斜瞪他一眼,双手环胸不再理睬。
许仲瑞急着寻找程勋,于是也不加理会他的无礼,忙向一旁年轻的姑娘询问:
“这位姑娘有没有瞧见我说的姑娘啊?”见她似乎感到害怕地摇摇头,他忙补充道:“真的没有?你能不能仔细想想,她长得很漂亮的——”
“好了,说没有就是没有。你别在这儿捣乱我们,快走——找你的姑娘去。”年轻男子上前不客气地推赶。
“你这小伙子怎么对长辈这么没礼貌啊?”许仲瑞瞪圆眼说。
年轻男子受他斥责,于是更觉不悦。高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