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养在深闺的富家小姐,哪有胆子质问……甚至斥骂男人?别说他贵为丰亲王,她对寻常男子应也会有胆怯,而非伶牙利齿得叫人无法承受,更别提与他对望而不躲闪了。
他当然有理由怀疑。
见他无言,封晴境搀着无名便欲离开。那个笨语君,竟露出这笔大破绽,她绝不轻易放过,走着瞧好了!
突然一阵劲风袭至,她直觉间开,一窜身跃了一丈开外,这才暗叫不妙。
"封姑娘的移形换位,练得不差。"随着讽笑,丰亲王也追上来,以扇为剑连攻她数大要害。
这回无名代她挡开,力劲并不控制,震得丰亲王连退数步,玉扇断为数截。
"你就不成了,我说丰亲王,你拜我为师好啦!"既然有武功的事实被发现,她也不再试图隐藏,空手上前以掌往他腹侧拍去。
现在最重要的是杀了丰亲王,否则封府上下百余口性命,阎王就全接收了。
"你果然是'三尊会'的传讯人!"勉勉强强躲开,他厉声斥喝,心下却对封晴境高深的武功深感骇然。
浅浅一笑,她道:"虽不中,亦不远矣!丰亲王,您小心了,这一掌要劈上您左臂啦!"
随着宣告,掌风如利剑的一掌,结结实实打上他左臂。踉跄地又退了数步,他全然处以下风。
封姑娘,需我之助吗?安分立于一旁的无名,反常地有自告奋勇之举。
不明白为什么,但他发觉自己对封晴境似乎并没用,心中颇不是滋味。她是该由他来守护的,但就情势来看,她并不需要他。
"不了,这儿是封府的产业,不会有外人来。"顾盼四周,她冷冷笑道。
三人已身处一片密林间,离封家宅邸,有段不小的距离,并有居高临下之势。
"封晴境,别怪本王不手下留情。"稳住身子,丰亲王认真地望她。
两人功力其实不相上下,若非被她攻于措手不及间,鹿死谁手还没个定论。
"这儿没人,地形咱们也都不熟,就好好比试比试吧!"从衣袖中滑出一条绢带,皓腕一抖便如灵蛇扭动。
柔媚面孔上如今不见天真娇笑,而是骇人的冷笑及不加隐藏的杀气。
无名心底猛然一震,不觉退了数步,紧紧锁定封晴境那张陌生的脸庞。而后,他的心微微的,不自觉的刺痛。
他以为她是个纯真伶利的活泼少女,虽然身为叛党首领,但对于他而言并不真实。终于真正见到她冷残的一面,他心底有强烈的厌恶感。
她不该有这样的神情,那不适合她。无论如何,他要守住她的笑及活泼,而不欲她有张"首领"的神情。
静望着打得风云变色、斗得不可开交的两人,无名的神色越见凝重。
倏地两道人影分开,封晴境的身子俏立在树影间,微微晃动了下,站立不稳。
抢上前扶住她,无名关怀地以只手比道:腰伤还在、疼吗?有无大碍?
"不碍,还对付得了他。"轻轻推开他的扶持,一双妙目牢盯在丰亲王身上。
"封姑娘好强的武功,想必在'三尊会'中是不可或缺的人物。"
"大伙儿半斤八两,客套话就别说了。小女子呢!在会里不是什么要角,最多只是某'贼人'的闺中密友,被逼着不明不白地与人打斗,真可怜了我。"
到现在,她依旧死不承认与语君的关系及自己叛党的身份,言语间仍在指控丰亲王的"冤枉"。
目光一寒,丰亲王跃近出了一掌,被无名格开。封晴境也趁势攻了过去,两人又缠斗起来。
越打,两人离封府越远,如今已到了一座不知名的险崖边上,无名跟在旁,站在崖边以防封晴境一个不留神跌下去。
突然,丰亲王虚晃一招,封晴境闪避之际,结实的拳击上她带伤的腰……
"呜……"吃痛,她不自觉以手护住伤部,退了数步,轻喘地瞪视他。
扬起一抹阴恻恻的笑,他猛力攻击她的伤部,一时间险象环生。
守在一旁的无名焦急地搓着手,虽想过去助封晴境一臂之力,但那两人实是缠斗得太紧,他根本无法插入。
斗得正紧,封晴境脚下忽地一空,来不及体认发生了何事,身子往下坠去,而迎面是丰亲王毫不留情的一掌……
"境儿--"嘶哑的呼喊划破长空,随即一只大掌抓住她的手臂,止住坠势。
妙目不可置信地瞪大,仰望着以身影笼罩住她的男人,惊愕叫道:"无名?"
他开口了!尽管时地都不合适,她仍不由自主地笑开颜,直到发觉无名唇畔一丝血蜿蜒。
"你替我挡那一掌吗?"慌了,她知道答案必为肯定。
苦苦一笑,他使劲要拉起她,忽地身子一震,他探出的身子也往下滑落,眼看两人便要一同坠下山崖。
一咬牙,无名索性舍己保她,不顾自己越往下滑去,硬是振臂将她往上抛……
在半空中转了一圈,封晴境只见到无名往山下坠落的身影……
"无名--"惊叫一声,她脑中一片空白,在不及明白自己该如何做时,纵身随着无名跳下山崖……
* * *
悠悠醒来,封晴境眼前是无际的苍郁蓝天,衣衫有些湿意,但并不感到寒冷。
"醒了?"低沉粗嗄的陌生男声自身侧传来,虽不悦耳,但十分温柔。
警觉地弹坐起,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她又摇摇欲坠地晃着身子。
立即,一条手臂打横,伸手牢牢扶住她,熟悉的气息在同时窜入她鼻中。
反手搂住男人壮硕的腰,她理所当然地窝进一堵厚实胸膛。"你没事吧?"
"小伤,不碍。"久未开口,无名的口舌并不灵巧,简单的言词对他而言,仍是困难。
"你会说话了,为什么?"好奇地仰首望他,边仔细地观察着他过分苍白的脸色,莫非……
不待他答,她退出他怀中,上下打量着无名半晌,开口问:"你的伤怎么了?内伤重不重?"
想起在落下山崖前,无名代她受了那一掌,还有那道刺目的血丝。
"不碍……呃!"轻轻摇首,牵动了背上的伤,体内也是阵气血翻腾,一口鲜血涌上喉头,他硬生生忍住。
秀眉微扬,她站起身往他身后走去。打从山崖上滚落,她身上竟无一处损伤,显而易见的,他一定又保护了她,并让自己伤痕累累。
他慌张的想躲闪,奈何内外伤相交,限制住他的行动。如今,他根本连站起身都不可行。
果不其然,封晴境在他背上看到了一片鲜血淋漓,衣衫早已不知碎裂到何处去了。
心疼之余,她也不禁涌上怒火。"你怎么还这样不珍惜自己,瞧你伤的!"
"至少,您……安好。"轻声道,语气甚是欣慰。
"呆子!"心里又甜又苦,她拿出绣帕替他拭去血迹,边张望了下四周。
四周是片翠绿地,并不十分广阔,却也不很局促,位于重重山壁间,往上仰视可见着一片美不可言喻的蓝天。
左侧有条如丝带般的小溪,水波潋滩,莹莹闪闪,清可见底。其中悠游着色彩鲜艳的鱼儿。
"我昏厥了多久?"眉峰微凝,忆想丰亲王那心腹大患并未除去,心下着实替家人担心。
"三、三个时辰……"轻咳数声,他痛苦的眯着眼,唇边有血丝溢出。
他总共中了二掌,在设法拉封晴境上去时,丰亲王趁他背心的空隙,使上十成功力补上一掌。若非无名的内功深厚,又是特异的内力,早已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