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别说,让我来说。”
杜擎挺身而出。他怎忍心,又怎能让江秋独自面对承担这所有的一切。
于是,他轻抚着江秋的纤纤柳腰,和她双双一起跪下,必恭必敬,正正式式跪拜他的岳丈大人,然后,又和江秋一起跪拜小颦伺候着站在一旁,早已看傻了眼的楚老太夫人。
大礼行过后,杜擎这才诚诚恳恳、坦坦荡荡,把前因后果、来龙去脉,外加所有的“不得已”,以及深爱江秋,非卿莫娶的决心。由西山赏花两人初识,江秋为他逃家逃婚,到有意抬错花轿,正正式式拜了天地,成了夫妻等事,由始至末毫无隐瞒地全说了。
“荒唐!荒唐!简直胡闹荒唐到了极点!信王爷首次亲自许婚,竟被当儿戏,出了这么天大的纰漏,你们一个个全吃了熊心豹子胆,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还有四品县官卢大人和新郎倌卢靖,硬生生莫名其妙被迫娶了个西厂震二总管的千金当媳妇和新嫁娘。只怕现下已暴跳如雷,怒发冲冠,就要兴师问罪到楚府来。这笔藐视礼法常规和教条,私下偷换花轿偷换妻,荒唐胡闹又乱七八糟的帐,你们倒是给我说说看该如何了结摆平的好!”
楚老爷怒吼让骂到最后,也一个头两个大开始头疼了,明知木已成舟,生米已煮成熟饭,再如何发怒,吼大吼地也无济于事。
“荆平,如果信王爷、卢大人还有卢公子怪罪下来,就让他们冲着我这老太婆来好了。我这老太婆虽七老八十,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说话大声点也会气喘,可也绝不会让人家欺负到我的宝贝孙女身上来。再说,我瞧杜擎这孙女婿,长得是面如冠玉,玉树临风,谈吐坦荡文雅又谦恭,节度大方,丝毫没有半点官家子弟骄奢浮华的气息。你不敢承认他这乘龙快婿,我可是愈瞧愈喜欢,这大礼跪拜后,往后就是一家人了。有道是儿孙自有儿孙福,只要江秋自个喜欢,小两口两情相悦,就是天造地设的良缘,你这做爹只管想法子处理善后,其它的就甭操太多心了。”
楚老太夫人疼孙女是疼到心坎里去了。爱乌及屋,自是怎么瞧杜擎怎么顺眼,当下就认定他这孙女婿,把原来那叫卢什么什么的,真要命!老人家就是记性不好,总之,早忘到一边去了。
“这‘善后’,果真像你们一个个不知天高地厚、有想象中那么容易处理,就不必伤脑筋了。信王爷向来对魏忠贤掌管的东西厂的总管手下们,没什么好感,四品县官卢大人和信王爷交情又非比寻常。原本是一桩好好的姻缘,现下却成了卢大人和西厂的震总管缔结亲家,我楚荆平又把闺女嫁给了东西厂锦衣卫的指挥,信王爷的许婚不啻成了天大的笑柄,如何善后是好?”
“这点请岳丈大人尽管放心,杜擎一旦决定娶江秋为妻,早就视官职为草履,近日内就会尽快辞去锦衣卫指挥之职,决计不会牵累整个楚府,更不会教岳丈大人为难。”
杜擎耿直恭敬地拱手诚声道。
“对对对!楚老爷你就别再那么老骨董食古不化了。这场偷换花轿偷换妻的花嫁游戏,既然是我这绝顶聪明的小诸葛一手安排设计,自是思而想后,计划得天衣无缝,决计不会给你惹太大的麻烦,小麻烦就请你将就忍耐包涵点。至于这场古老礼教大出轨,精彩万分的婚礼,是天定的良缘,是宿命的安排,是老天开的玩笑,抑或是我冰儿这多事的月老巧手作弄,牵的大红线,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得其所爱,这可是天大的功劳耶!”
柳浩早知冰儿沉默不了太久,非得说上两句,发表一点意见才不会闷死,却已来不及阻止。教这丫头口没遮拦,洋洋得意说了一顿,还邀起功来。才暗自为她捏了把汗,她还没说完。
“至于,另外一对新人,是天定良缘,抑或是前生结下的孽缘,可就说不准。不过,可以大大肯定是,我亲眼瞧见,洞房花烛夜他们这对新人当真是乐得忘天忘地又翻天覆地的,决计没有虚度良宵……”
页该死!这哪是黄花大闺女该说的话!最是老实的柳浩,已惊出一身冷汗,红透脸地飞快用一双大手,急急捂住冰儿那把樱桃小口。
怪怪!该脸红的,说了一大串话没脸红,不该脸红的,半句话也没说,却红透一张俊脸。楚老爷终于忍不住大喝一声:
“你们是谁?给我从实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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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个是柳浩柳公子,一个是你楚荆平的闺女阎净冰。”大厅里蓦然台起一阵怪风,回答这句话的是轻功绝顶,来无影去无综,突然神不知鬼不觉“莅临”大厅,有着一把浑厚严厉嗓音的阎傲。
冰儿像见着什么鬼魅恶罗剎似的,抓着柳浩就飞快往大厅外跑。才跑了几步,又猛然煞住脚,急转过身,瞪大一双妙目,惊声直问到阔别已久,却仍是严板板,阎傲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上去。
“爹!你刚说什么来着?你说我是楚老爷的闺女?此话当真?”
“爹几曾说过戏言。”
阎傲回答的斩钉截铁。
“请问阁下何许人,何以出此言?”
楚老爷也脸色遽变地惊声问。此事非同小可,无端端多出个女儿来,岂可不问清楚!
“在下阎傲。冰儿虽是由我一手抚育长大,又是姓我的姓氏,却千其万确是楚兄的亲生女儿。”
阎傲说着伸手往衣袖里一掏,掏出一个折垒成方块的蓝布巾,打开蓝布巾,里头是件柔软粉红色绣着梅花,初生奶娃儿穿的襦衣,和一块梅花玉佩。
“这件粉红色绣着梅花的襦衣和玉佩,是十七年前楚夫人,也就是雪梅托人把刚出生的冰儿抱来傲冰堡给我时,她身上穿戴着的。”
“我记得这件襦衣!江秋出生时也穿了件一模一样的襦衣,上面朵朵的梅花,是雪梅一针针刺绣上去的。还有这玉佩,江秋身上也有一块。”
楚老太夫人震惊地赶紧要小苹搀扶着凑过去,老眼还没昏花,一眼便认出那件襦衣和玉佩。
“这是怎么回事?爹,你快说呀!”
冰儿急不过地大声嚷。原本就很惨有个不苟言笑的爹,现在又莫名无故多了个不只严板还老骨董的爹,不急死她才怪!大伙也一个个张大眼,竖起耳朵,只等阎傲说个清楚明白。
阎傲清了清喉咙,目光黝黑深沉地看了一眼楚荆平。半晌,才沉声清楚地道:
“在下和楚夫人雪梅自幼青梅竹马,在她的娘家应员外的应府里一块长大。我娘是雪梅的奶娘,雪梅乃千金之身,虽和我感情深厚到私定终身,却早经指腹为婚,许配给楚兄。她出嫁后,我远离伤心地,到山西深山绝岭去过隐姓埋名的日子,后建立了傲冰堡。有一天,雪梅托人把刚出生不久的冰儿抱来给我,附了封短函说,她因产后身子虚弱又染上风寒,恐不久于人世。她知道我为了她立誓终生不娶,遂把刚出生的一对孪生女儿的妹妹交给我抚育,好让她陪着我,以弥补她这辈子愧对辜负于我的一片真情。所以,冰儿虽取名阎净冰,却真真实实是楚兄的亲生女儿。事到如今,已整整过了十七个年头,即使我不道破这件事,她们姊妹俩也已自己先认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