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莲掩着脸,顺着墙面滑坐下去,肩膀和背部都受伤似的微微抽搐,她绝少哭得这么伤心、这么激烈,只因为在今天才完全明白夏天的每一句温柔的话语。
她怎么会如此愚笨?到现在才知道夏天就是小时候遇见的那个男孩,而她,便是他嘴里自始至终提及的可爱女孩。
“若莲?”琪琪见她冲进门的当儿还差点绊倒,忙问:“你急什么呀?”
“我要去美国,护照、签证、美金快帮我想,还要准备什么?”
“四小姐,你去America什么?”
“去找夏天,我一定得去!”
“But……”
“你们不要阻止我,我已经决定了!”
“你要去美国也可以,不过,”琪琪咽下一口清凉够劲的莲子冰沙,指指电视,“夏天现在在台湾耶!”
“咦?”
她倒退回来,来到电视机前,又是实况报道,一则有关海顿集团并购的新闻,画面中的记者会上有海顿总裁、关少冬和夏天。
“怎么!”她呆呆对着对着电视发愣一会儿,再开始步步后退,“不管,我得去找他了!我先走了!”
跑到马路上,拦下一部计程车坐上去,谁知老周和琪琪竟也跟着挤进来,连狗狗也参一脚,将她硬推到另一边的车门。
“喂?你们想干吗啦?”
“看夏天哪?怎么?咱们是老朋友好久不见了,跟着去不介意吧?”
“琪琪?”
“司机先生,不要管,Let’s go!”
记者会是在五星级酒店中举行,现场人满为患,来宾、记者、工作人员、警卫将会场挤得水泄不通,只有台上的关氏家族还保有一小片清净之地,轮流回答媒体的问题。
琪琪在门口缠住前来阻挡的侍者,老周带着若莲冲锋陷阵,好不容易来到记者会场就被重重人墙堵住。
“老周,看得见夏天吗?”
“四小姐,除了人头之外,我什么都看不到哪!”
他们努力在缝隙中挣扎,前面还不受影响地进行问答。
“关少天先生,请问您这次回国是为了接手海顿集团的工作吗?”一名记者问。
“不是,我还在就学,这次是学校放假回来,海顿目前有我爸和大哥经营,运作得很好,我还需要向他们多学习。”
是夏天的声音!是夏天的声音!真是够了?偏偏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若莲原地跳了几下,如老周所说的,都是人头,而且就算跳得再高,也高不过老周头顶。
“看不到!看不到!”
前面的记者又发问:“再请问关少天先生,您未来的走向是在台湾发展还是美国呢?”
“我会先完成美国的学业,毕业之后应该会回台湾。”
夏天又说话了,有什么办法可以看到他呢?椅子!有椅子就好了……
老周见个子小的若莲实在可怜,左跳右跳也不是办法,索性一把将她拉拔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肩上。
“哇!老周!”
天呀?好高喔!
“海顿的市场目前正在扩大当中,正因为如此,我想留下来帮我爸,相信和大哥一起同心协力,海顿将会更成长,而海顿未来的目标是……”夏天怔了怔,看清楚后头那险些跌下的人影,粉嫩可人的面容鹤立鸡群,“四小姐!”
“Who?”
正专心倾听的总裁一头雾水地抬头,关少冬眺首而望,几分惊奇。
夏天自座位上站起,直锁住在老周肩上的若莲,人群散开,她终于得以清楚看见暌违已久的夏天,帅气地、挺拔地立身在对面。在镁光灯不断的闪光下。
霍然间,大量的镁光灯蓦地转移方向,改为朝她猛烈拍射,若莲伸手挡住突如其来的强光,底下老周被涌上来的摄影机撞个正着。
“啊!”
若莲惊叫一声,在一阵晃动中自老周肩上摔落,跌个四脚朝天。
“四小姐?”
夏天见状,一个箭步跃过桌面,穿越一堆记者朝她的方向奔去。
“痛死我了……”
若莲让老周扶起来,没想到麦克风全一股脑凑到面前,然后是一连串吵得要命的质问,她这边的、夏天那边的。
“小妹妹,请问你是关先生的什么人?”
“关先生,您为什么称呼她四小姐呢?”
好可怕!怎么会变成这样……
“四小姐,我们快走!快?”
老周使出力拔山河的蛮力推开人群,拖着若莲再次突破重围,而夏天那边也大塞车,为了躲避媒体,他在工作人员的保护下从另一头匆促离去。
“救命?救命呀?”
“搞什么嘛!为什么找夏天会搞出这种飞机啊?”
“老婆,少说两句,多跑几步路吧?”
若莲、老周、琪琪被一批穷追不舍的媒体追着跑出酒店,这时,一部宾士快速开到他们面前煞车,前窗降下,关少冬挥挥手:“快上车!”
他们一跳上车子,宾士使出顶级马力冲出去,两三下就摆脱恼人的媒体,三人才纷纷死里逃生地松了口气。
关少冬不慌不忙转动方向盘,将车子开往公园,一面说:“夏天昨天才到台湾,你们也真心急,本来想等记者会结束才通知你们的。”
若莲恢复些力气了,开口询问夏天行踪:
“夏天他……会留在刚刚那家酒店吗?”
“不会,刚刚属下来电话,说他已经往公园这边逃了,我的车子进不了,必须在这里放你们下去。”
他打向停车档,拉起手煞车,朝若莲竖起大拇指:“加油。”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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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莲下了车,指示老周和琪琪分头找人,自己则带着狗狗往反方向走,公园其实说大不大,但找起人来可就费工夫了。
她四下寻望,公园里的人分散得厉害,有在长椅上睡觉的流浪汉、在打太极拳的阿公阿妈、在慢跑的年轻人、在草地上相偎的情侣……咦?那件靛色西装?
若莲跑上前,拨开草丛,拎起被扔在草地上的西装,再探头张望一回,这的确是夏天刚刚穿的衣服,他脱下来了,为什么?想躲开媒体的眼线吗?
天空轰隆一声,若莲吓得瑟缩抬头,倾盆大雨。
“唉!狗狗……”
狗狗不知是不是被这场骤雨吓着,挣脱若莲的手,快步朝树下的躺椅前进,摇起尾巴,若莲抹抹眼前的雨珠仔细瞧,那个流浪汉还没走,照睡不误。
“那个人……”
她想起了初遇夏天的光景,于是启步走向躺椅,抱着忐忑不安的心,用她发颤的手轻轻揭开流浪汉脸上的帽子……
“干什么!”
“啊!”
她被粗犷的吼声吓住,不敢乱动,流浪汉恶恶睨她一眼,重新躺回去,盖上脏兮兮的帽子,若莲也失望地垂下手,不是他……不是。
而这场午后雷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下一秒随即放晴,若莲所面向的远方天际,绵延着淡墨如画般的山脉,她的头顶也响起久违的蝉鸣,经过一个冬季,这场大雨打醒了沉睡已久的蝉声,起初一声、两声,后来此起彼落。
“四小姐。”
嗯?
她停住,回头,看看被雨水冲洗干净的公园,幻听吗?
“四小姐。”
又一次!她再回头,皱皱眉,真是见鬼了,听到夏天声音,却没看到他的人。
“四小姐,在这里,上面!”
这一次,若莲抬起头,刺眼的阳光穿透叶缝射入她的眼,一抹背着光的身影镶圈着金边,她只看得见再熟悉不过的清朗笑容。
“夏天?”
“啊!那些记者又来了。”夏天望望不远处的公园小径,再转向她,伸出手,“手给我,我拉你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