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四小姐,对不起啊!我爸他不知道……”
“没关系,我也失礼,关先生我把藏在这里,本来不想惊扰到你爸爸的。”她再度吸鼻子,这次吸通了半边鼻腔,“对了,我来带狗狗回去。”
“狗狗在后院,今天出大太阳,我让它出去晒一晒,我带你去吧?”
于是若莲异常乖顺地跟在他身后走,华丽长廊、回旋楼梯、门楣雕饰,她犹如走在爱丽丝梦游的仙境当中,没有一点落实的感觉,轻飘飘,嗯!体内的力气不知在什么时候跑光了……
来到后院,狗狗见到若莲很兴奋,不停绕着两人打转,夏天帮忙安抚,摸摸它亮丽的毛色,说:“昨晚它似乎没睡好,大概是太想你了,四小姐?”
他回过头,若莲虚弱地阖上眼,整个人往后倒下去。
“四小姐?四小姐!”
在她发着高烧的额头探一探,夏天毫不犹豫将她抱起,直冲进屋子中,嚷嚷:“准备车子!我要去医院!”
若莲还保留一点意识,抿着嘴,深埋在他温热的胸膛,狠狠忍住呼之欲出的哭泣。
“很难过吗?我马上就送你去医院,别担心。”
她的难过……在心脏,紧紧揪住,绞得她又酸又疼,虽然夏天就在她身边,她还是感到前所未有的寂寞。
若莲在医院打了针,昏睡大半天才慢慢苏醒过来,这时候的病房黑幽幽,只留床头一盏鹅黄小灯,她摸摸出汗的额头,退烧了,床边吊挂一只漏光的点滴瓶。
她放下手,触碰到柔软的头发,连忙缩回来,夏天悠悠睁开眼睛,和她两两相对。
“四小姐?”
夏天依旧趴在床边没动,望着她,浅浅一笑。
“你一直在陪我?”
“我担心你,你昏倒了,可把我吓一跳。”
“你不是要参加晚会吗?”
“不去了,四小姐比较重要啊!”
“我是吗?”棉被拉到她的鼻梁上,只露出明媚的翦瞳闪烁,万般楚楚动人,“昨天,我说不信任你,是气话,我就是倔强,坏习惯改不掉。”
“是我说得太过分了,四小姐才不是那样的人,你很善良的。”
他挨近一些,替她拨拢发丝,若莲微微牵动嘴角,轻问:“我善良跟你小时候遇到的女孩子很像吗?”
那么,她是听见他和父亲谈的那席话了吧!
“嗯!像极了。”
若莲深长吸进一口气,让刺鼻的药水味挡住这一阵鼻酸,尤其当夏天爱宠地抚摸她的发时,她觉得这么温柔的力道现在就可以轻易就将她的心击得粉碎。
“啊!对了!你知道老周和琪琪的事吗?”
若莲赶紧转移话题,引以夏天的兴趣,忙问是什么事。
“他们正在交往,呵呵?很不敢相信吧?不过老周一直都对琪琪很好,总算是感动她了。”
“我真替他们高兴,有机会的话,我想到俪人宾馆去见见他们。”
“可以啊!他们也很想见到你。”
“我!”他不明的落寞终于在昏幽的光线隐隐浮动,“我过几天会回美国去。”
“美国?去旅游吗?”
“我是在美国长大的,已经大学毕业了,家人希望我继续升学。”
“希望你在美国继续念研究所吗?”
“嗯!说起来,我挺狡猾的,以念书为由,才能推掉相亲。四小姐,我一直想找你谈的事情,就是这个,你愿意和我一起去美国吗?”
“和你去美国?”
“你也大学毕业了,我们可以一起去美国念书。”
不知怎的,她忽然畏惧起夏天诚挚的双眼,一下子将手抽离他的。
“我不能放下宾馆的工作不管,现在分店的事业正要起步,去美国是不可能的。”
“四小姐,你不能考虑一下吗?”
“好,我会想想。”见到他放心的笑靥,若莲也动手为他梳掠长长刘海,“夏天,你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你叫我夏天?”
“嗯?”
他反牵拢住她的手,深深地、柔柔地亲吻她的指尖,呢喃:“如果,夏天可以快点来就好了,我想送你一样东西。”
“什么?”
“可以纪念夏天的东西。”
他常常有一种单纯而晴朗的神情,看在若莲眼底十分坦然,并且希冀这样的时刻可以一直持续下去。
午夜时分,夏天早已趴在床边沉沉睡去,若莲悄悄溜下床,收拾妥当后,蹲在夏天身旁凝注好久好久一段时间,小心翼翼将床上的毯子卸下,披盖在他身上,又安静蹲了一会儿。
她想,夏天说过的每一句温柔的言语,都是属于那个可爱女孩子的,和睡莲十分神似的她,才和夏天相称。
她想,该和夏天分开了。
“太过分了,人家那么喜欢你!”
翌晨,夏天从明亮日光中清醒,发现冰冷的床上没有若莲的踪影,只有一张纸条,蜿蜒着她秀丽字体,感觉干净俐落,恍若水莲出污泥而不染。
美国,我不去了。再见,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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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的冬天特别漫长,一直到隔年的春末,发生好多事,包括夏天去了美国。
关少冬和若莲不成为情人,也并非酒肉朋友,他们是知己。
偶尔心情好,就连公园也可以是个谈天说地的最佳场所;心情低落的时候,两人在brub聊到夜深人静;心情不好不坏嘛?自然就谈生意了。
多亏关少冬帮忙打通各门路,俪人宾馆的分店顺利开张,若莲两边跑实在分身不了,便请老周和琪琪留驻新门市。
说到老周和琪琪,他们两个月前结婚了,老夫少妻的组合甜蜜得很,到哪儿都夫唱妇随。
他们是和若莲白手起家的好伙伴,为了不让新婚夫妻连享乐的时间都没有,若莲多雇了好几个人,继续朝第三家分店的目标迈进。
“房间不够啊?”
员工带着菜鸟到若莲面前陈情时,若莲足足费了一分钟动脑筋,员工好心提议:“二楼不是还剩一间空房?把二楼都住满是最恰当了。”
“那间不行。”没有交待理由,若莲亲自带着菜鸟到别的楼层去,“我腾别的房间给你,你先住下,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再告诉我。”
那间房不行给其他人住,她任性地死守,不为别的,只为了无法传达到美国的思念。
偶尔,当若莲经过夏天住的房间,总会停下,敲敲门,等着空洞的回音。
“夏天?”
夏天去了美国之后,就此失去他的消息,除了从关少冬那里可以得知一二,他并没给过一通电话或一封邮件,因此,若莲也不让自己介入他的异国生活。
直到六月的初夏,梅雨季尾声,后院那座完工的莲花池花朵含苞待放,老周和琪琪特地过来欣赏睡莲之美,品尝若莲刚学会的荷叶饭。
“挂号?”
邮差来按铃了,若莲撇下他们前去签收,不料交到自己手上的不是信,而是一朵待放的莲花。
她纳闷地看看离去的邮差,再打开附上的小卡,署名是,夏天。
夏天终于到了,所以我才能偿还多年前你心爱的莲花。夏天。
偿还?多年前?奇怪!脑海里似乎出现了几块拼图,却怎么也组合不起来。
她慢慢走了几步,冥冥中听到细小的声音,自雷声隆隆的云层间飘下……
你不要哭嘛?女生不是都喜欢花吗?
若莲眨了一下眼,天边银色电光锐利飞划,小男孩亲吻她脸颊的画面也一闪而过……
我是为你而来,在你喜欢的夏天时节,为你而来。
她的眼泪化作珍珠,斗落大地、毫无预警地自深瞳里蕴生而出,不停不停地往下掉,坠落的速度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