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煮滑蛋鱼片粥给我吃?"他清澈的黑眸心一亮。
"准备送给天底下最好心的凌大叔啦,我们在人家这儿打扰这么久了,也没贴人家半分饭菜钱,怪不好意思的。"
她腾出双手,帮他整理着垂在后颈的银丝长发,用小发圈扎成一束。至于他以前的落腮胡,早就让她给剔了,这才叫彻底的改头换面嘛。
"唔,我身体全好了,赶明儿起让我像这小渔村里的每个男人一样,出去溪边打鱼,上山砍柴,我一定帮凌大叔储满一柴屋的柴火,让他今年都不用愁过冬!"也让你不愁吃穿,不过,这等肉麻话还是搁在心房就好了!
"真的?"她用力捏着他受过箭伤的肩头,更不死心的翻着他藏在左前额毛发里的另一道伤痕。
"吁,可恶喔,居然敢怀疑我的话!"这次一个力度稍强的掌力拍向她屁股。
"讨厌哪!会疼的呢!"她哇哇叫着,"什么都记不得的人,就是还记得对我霸道野蛮这一样!"嘻,能重温他特有的霸道野蛮,实在太美妙了呀!
"我哪里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没忘了我最爱吃滑蛋鱼片粥啊!"
当他从数个月的昏沉中寻回一点意识时,是她捧到他面前的那一碗粥,飘出的那抹熟悉味道,让他确定他与眼前这女子有着关联的。
再然后,看着她微隆的小腹,听着她说--我怀着你的孩子。
他就只能无时无刻想抓住这个应该与他关系匪浅的女子或是妻子,不愿分离了。只因她是他通向闭锁记忆大门的惟一窗口啊!
可是她极端可恶,除了告诉他,她的名字叫江小鳕之外,任何有关他的一切就再也不愿对他说了。
她就只会推托搪塞,"哎呀,别急啊,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我喜欢等你慢慢回想起嘛!"
这个女人只要一碰到过去,眼中老是闪闪忽忽地,使他不免怀疑,她似乎宁愿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江小鳕的一只手晃到他眼前,"喂喂,你发什么愣啊?放开我,让我去煮粥啦!你不是才吵着要吃?怎着?现在不饿了啊?"
他回过神,不依叫着,"成天乱喊一气,不是喂喂就是钦钦,有女人这么叫她的男人吗?你实在有够超过,说一说我的名字,喊上一喊会死啊!"
"不要提死字!"她紧张的捂住他的口,眼角居然瞬间冒出两大颗泪。
"好啦好啦!不提不提,那……你……你别哭行不行?"
他平常可以满不在乎的闹她凶她,可是一碰到她掉眼泪,他就只能求饶了。有一句话是怎么说的,千层刚也会变成绕指柔---真的,她成把的眼泪美得像珍珠,可是他就是怕。
他脑海里有一个模糊的影像,她哭得让他心肠寸寸断、心神寸寸灰……他以前一定很对不起她,现在才会对她的眼泪完全没辙!
他心疼的捧住她的脸呵怜着,"我知道你让我的重伤和昏迷吓怕了,我现在身强体壮,风寒不侵!会活上一百岁,你别乱想呀!"
凝视着他深邃的黑眼眸,她张着可怜兮兮的小嘴,抽抽噎噎地,忍不住说起伤心害怕的往事--
"你掉下寒江底,让江中嵯石给碰破了头,血不停的冒,我拖着你的身体,靠随手抓到的一根空心芦苇草露出结冰的江面呼息,吸两口气就赶快送给你一口。我一直游一直游,游到我两腿两手没力,全身虚脱,才敢将你送上岸……"
这是她第一次将过去说得这么多---他戒慎问着,"为什么要游那么久?"
"因为我不要你死啊!"她是那个可以助他躲过浩劫的渔家女,可是当她实在没法再支撑下去,最后破冰冒出江边的那一刹那,她根本也不知追兵还在不在,他们是否安全了?
不要他死,所以要游很久?他就要相信这女人嘴里没一句真话了。难得她肯说往事,他总算知道自己差点淹死在江里了。
好吧,他再多问问看好了,"我为什么会掉下江?"
她抹去泪,笑颜荡漾,"如果我告诉你,是我这个自私的女人,爬上江心的一小片汀洲上,因为想要留住你一条命,用你帮我做的那一支箭射穿的你肩膀,才让你跌下江的,你信不信?"
漫漫长长的大半年,她细心照顾他康复,日日夜夜伴在他身侧,再加上每一次狂狂烈烈无法自控的耳鬓厮磨,那样细细腻腻的感情,他早就欣喜又感动于她的一往情深了。
这样真心对他的女人会想要他的命?
原来她还是在乱编故事,他摇着头叹气,捏着她哭得红通通的俏鼻头,"用箭射我?越说越不像话了,你爱我,才不会舍得杀死我!"
她的回忆沉溺在他眼底黑潭漩涡里……双瞳眼眸在他醒来后竟然不见了,换上黑澄澄的眸子。这种异象!还有他的失亿,她私下将之归因于他的头撞破了的缘故。
出生为双环虎眼的双生子其中一人,不必为天下至尊,冥冥中早已注定。主人,你可以活两次,这一回就是那一个早夭又重生的灵魂吧!
她多高兴他进入另一段生命啊!
所以,她也抛掉另一个名字,重新做回江小鳕,一个很单纯的渔家女。
她伸手环住他的躯干,听着这一颗重新活络的心跳声,很谦卑的请求,"主人,我爱你,所以不要你死,你原谅我为了私爱的自私行为吧!"
他伸手摸摸她的额头,"该不是出去吹了风头昏了吧?还有,你叫我什么?"主人这种称谓可真古怪,她说的那些什么自私行为更是古怪!
哎呀,居然说溜嘴了!"人家身体没事。"
她拉下他的手,与之十指交错,"那……因为男人是女人的天与地,你是我的男人,也就是我的主人嘛!"
明知她又在顾左右而言他,他却笑开怀了,"哎呀,你嘴巴甜!善解人意又温柔可爱,我发觉我真的很喜欢你呢!"
闻着她的发香,抱着她贴近,一点都不寂寞,再听着她的胡言乱语,哈,他心中怎么觉得就怎么踏实!
"那当然,你说过要爱恋我每天每夜的!"她往他身上蹭过去,但是,圆滚滚的大肚子很杀风景,老实不客气的挡在中间。
"我不记得的话别拿来要我认账。"他佯装着冷面孔存心逗她,只在眼角不经意的流露出一抹诙夸神采。
"不认账?"她慌了,"你现在身体好了,就可以外出到处跑……"可是她好担心外面一点都不安全啊!
"然后……也许等我生完孩子后,你还会觉得我们很烦,然后……你就跑得不见踪影了!"她越想越恐怖,因为他原本就不是一名平凡的男子呀。
听听这女人说的像人话吗?他不过拿一句话逗她,她竟然把他想成罪无可恕的采花大盗,吼,气死他了!
虽然他不知自己以前到底是来自书香世家的公子,还是乡村旷达淡泊的野夫,可是他知道自己绝不是偷香的无赖恶霸。她居然敢说他会将她吃干抹净后留下一堆烂摊子,拍拍两手无情走人?
"江小鳕,你--"他气得说不出话来,"你这可恶的女人,别的能耐没有,就会让我吐血。还说怕我死了,再听两次你气死人不偿命的混帐话,我就真的会伤脑血管死在你面前给你看!"
话说不出来,干脆用吼骂的比较爽快。
"可是我心里就是不踏实啊!"她瘪着嘴小声应道,拿手赶忙帮他胸口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