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他若真的半夜外出,就只在练轻功吗?她怀疑。
* * *
隔天夜里,童恣凝顺着气息装睡,但实际上死撑着千斤重的眼皮不敢掉下来。
果然半夜一过,庞定远就施展轻功飞走了。
她冲到窗口,仔细的观察屋顶,搜寻树梢,半个影子也没看到。只见到圆圆的月亮在笑她笨得可以,以前被他伤害的惨痛经经验,她居然都还学不乖,一颗心轻意地又给出去。了!
“也没要你睡床下,人家的身子刚刚都还让你给为所欲为了,你居然还溜走!根本没在练功,到底上哪里了?
第二天白天,童恣凝对着来串门子的三个堂兄们讨救兵,分派着搜寻庞定远行踪的任务给他们。
“小堂兄,你外头人面熟,多帮我打探一点。二堂兄,你足智多谋,帮我分析分析。大堂兄,你武功好,到时候得劳你护送我……”
等不到庞定远来自首坦白,童恣凝宁可自己来拆开这个男人的层层面具,不教他小看了她追根究底的决心,不教他小觑了她的行动能力。
叫她三天中乖乖当个等爱的女人?他打错如意算盘了。
他的身体不是弱不禁风。反倒暗藏绝妙轻功。个性不是懦弱无能,反倒是强势刚毅无人能比。
他为何要这么神秘,弄上这一身玄虚?
还有,真真假假之中,她该信他的感情多少?也许谜底很不堪,也许她又要被推人地狱一次,跌得粉身碎骨。
但是,试问有哪个女人甘心糊里糊涂自欺欺人的过日子呢?
不完全进入状况的堂兄们忧心忡忡问着,“凝儿,你确定要这样做?”
“对,我只要真相!”童恣凝坚决地说。
第六章
他书写着,如今,闲愁各一处,两心不相知。
她的呓语选出口,你活在我心里,没有离散,没有,没有……
小堂兄全力以赴,打探庞定远行踪一事,很快就有结果了。
隔天,童恣凝男装打扮,像个小家仆。她被大堂兄带到了“迎香阁”门口。
“凝儿,你真的要进去?”大堂兄的语气很迟疑。
他抬头一看,低俗艳红的“迎香阁”旗帜下华灯初上时分迎风飘展。
黑夜尚未完全降临大地,夕阳霞光仍然可见于摇远天边,但‘迎香阁’’里面早已人声喧哗沸腾,只怕芙蓉账暖终宵夜不寐了。
“他在里面,不是吗?”童恣凝抬脚跨入勾栏院的门槛,头也不回的往里头直闯。
大堂兄急忙抓住童恣凝的手,“别乱跑,我带你过去,你小堂兄已经将隔壁的房间包下来,小心监视着,他跑不掉啦!”
片刻之后,包厢房内。
小堂兄对着童恣凝走来,摇头不解言道:“我只能确定他在隔壁,但是什么声音也听不到,想来想去有些古怪,这面墙厚得不像话哩!”
童恣凝沉凛着脸,望着窗台。她抓过一把椅子垫脚,半个身子已经探到窗户外头了。她是怕高,但是此时任何事情都阻挡不了她了。
她喊着,“大堂兄,你来帮我抓紧了。”
小堂兄赶在后头喊着,“危险,这里面是二楼,你不能上去。我们干脆直接杀到隔壁去好了!”
大堂兄连声斥喝道:“喊什么,凝儿听得到吗?撞门的事由你来做,门撞开的后果由你承担!还有,你得保证门一定撞得开!”
“这也不行那也不好,唉!”小堂兄气得在原地猛打转。这个庞定远,有家室的人了还敢行走烟花柳巷,如果让他抓到证据,一定直接挑断他的脚筋!
童恣凝站在只有一尺宽的窗台上,缓缓往隔壁的窗口方向走去,后头自然有大堂兄亦步亦趋跟着,扶着她保护她。
兰香阁门口摆摊的数家小贩纷纷叫卖着,“药膳香肉,滋阳补气。”
“山葵药酒,精力百倍。”
“陈皮蜜枣,酸甜润口。”
“馄饨汤面,饱你肠胃。”
还好有这些此起彼落的杂音,童恣凝攀爬跨步细微声音才没被隔壁房内的人发觉了。
那个房间里约莫有十来个人,男男女女都有,围坐满满一桌。桌上摆满佳肴好酒。显然餐宴畅饮正热着呢!
童恣凝一眼就看到庞定远了,还有他的两个师傅。呼,为老不尊的家伙!居然带着徒弟一起逛窑子!这一家人当真没有一个好东西啊!如果让她看见庞老将军也在坐,她想她也不会惊讶了。
有些人坐的角度让她读不到唇形,但那些不重要,她相信她只要能追随庞定远所说的每一句话就够了。
“不行,老将军不会答应。事实上,你回来错了。”杨师傅不认同庞定远的说法。
“人都在这儿了,多说也无用,但是我也觉得极度不妥。”柯师傅摇着头。
坐在庞定远身边的女人开口了,“干脆让她换个身份跟我们一起。”
“好啊!还要先来我们姐妹淘身边实习几天,不然很容易露出破绽。”另一个女人咯咯笑着。
“你们全给我闭嘴!”庞定远脸上线条绷得紧紧的。
“干吗对自己人发火,她们也是好意!”杨师傅完全不以为然。
“也许有一办法可以行得通。”柯师傅拈须言来。
“什么方法?”庞定远沉声问着。
“先娶个小妾回府去……”柯师傅献上计策。
“娶妾?!”庞定远忖度着柯师傅话里的真实性。
“娶妾?我自告奋勇,反正以前我们就是大家公认的老相好了呀!”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不等柯师傅说完整,马上跳到庞定远身边。
童恣凝觉得一阵天昏地暗,一颗心沉坠到不见天日的谷底。过往甜蜜温存的影像全都消逝了,怀疑的阴霾变成噬人的野兽,妒忌的心眼啃食蒙蔽了她的理智!
她多希望自己不只耳聋,还能够眼瞎,这样她就不必面对这毁开灭地的一幕。
原来,不只上花街寻欢会他的老相好,就连娶妾的念头都有了。难怪前人有曰:昔日芙蓉花,今日断肠草,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
原来,指婚下聘的联姻,只是葬送女人一生的坟墓,即使她咬牙忍耐也等待不来爱情,因为男人从不懂婚姻的神圣。
原来,谜团的后头是这般丑陋不堪,她撇过脸靠在窗台边,不忍再看下去了。
泪就这么纷纷坠落在她的衣襟,不值得为薄幸不专的男人哭,但是心底已经深种的情根如何能拔除啊?
泪眼模糊中,她看到了自己被掏空了的未来,她,只是一个被爱放逐了的女人,没有归处!
谎言,谎言,一个又一个的谎言。
他说的,给我三天,三天后完全向你坦白。
只怕是三天后就要将你小妾迎进门吧!既有新欢何必狠心来捉弄旧人这一回呢?盟誓与痴情从来都不曾真正存在过,有的只是她一个人可悲的幻想!
心在夜风里飘,泪却不为风干,童恣凝凄绝喃喃低语,“庞定远,你以为我有多坚强?能为你活几次?”
一个重心不稳,打个踉跄,她差点摔了出去。
知觉仍在脚底方向漂浮,她喜欢脚底踏实的感觉……但是一个影像闪过她的脑海,“天哪!心碎仍需留痕迹哪!彤儿,我的女儿!大堂兄,我们回去,我们回去抱着彤儿……”
既然男人的专情唯一只能往神话里寻,她的自尊不容她等着另一个女人进门的那天。任凭黑夜的深绒沉沉缓缓撒降在绝情的人世间,在心田间,她宛如行尸走肉开始往回走去……
“凝儿!我听见了凝儿的声音。”屋内的庞定远惊跳起来,全身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