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要!」皇后紧紧搂住双生子中的弟弟,瘦弱的双手此刻竟有着无比的力量。她拒绝接受这样的安排,雅丹泊要将把她的孩子送到远方的艾提朵尔清真寺;不但如此,他还永远不能回来,永远不能认祖归宗。
「伦真,把孩子给我。」皇上强健的手伸向她。
此刻,在她看来,那是双毁灭的手,硬生生毁去她对他所有的信任和爱。
「不!你怎么可以?他是你的孩子啊!」她泣诉着。怀里的孩子是那样可爱、那样纯真,他怎么可以狠得下心来送走他?这可是她所识得的夫君吗?她一生所依恃的,竟然只是个贪生怕死的懦夫!
「伦真,不要固执了,送走他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要是让母后知道了,他就活不成了。」
闻言,纳兰伦真愕住了。皇上说得没有错,要是让母后知道这件事,她不会容许这个孩子活下来的;因为在哈萨克族人的观念里,只有将双生子毁去一个,另一个才能活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是被送走……「皇后,没有时间了,用不了多久,太后就会来看你,要是让她发现了,这个孩子绝对只有死路一条。」雅丹泊在这个时候也说话了,他是伊斯兰教的主教,是个智者,长期住在宫中为贵族们祈福,并参悟天机。
他知道这对双生子来得不是时候,尤其在整个东诏国由太后掌实权的时候。可身为一个传递福音的主教,他必须尽全力保护每一个子民,不论他是否受到诅咒。
纳兰伦真认真思量他们的话,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保住这个孩子。
「皇后,把孩子交给雅丹泊吧,雅丹泊愿向真主阿拉起誓,他会受到很好的教养。」
「让我再看他一眼。」虽然内心百般挣扎,可面对眼前唯一的一条路,她似乎已无力挽回;唯一能做的,就是替他起个名字。
「皇上,请你赐他一个名字吧!在他离开之前,让我们替他做点事。」纳兰伦真恳求的目光投向皇上。至少,她曾为这个苦命的孩子尽了一点力。
「就叫弘康吧!愿他健健康康长大。」略微思索后,皇上替他起了个名字。
「弘康……弘康,我的好孩子,是母后对不起你,让你受苦了……」纳兰伦真哽咽的喊着,依依不舍的望着她怀中白净、静静安睡的孩子,他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即将改变。
这时,寝宫外传来内侍的通报--「太后驾到。」
「快,来不及了,把孩子给我。」雅丹泊一把抢过皇后手中的孩子,没来得及再让她看一眼,便匆匆由密道离开。
「弘……」纳兰伦真伸手欲拉回雅丹泊。
可皇上在此时紧握住她的手,似要给她力量。「伦真,安静,雅丹泊会把弘康安排妥当的。记住,在母后面前绝不能说漏嘴,不然弘康只有死路一条。」
纳兰伦真困难地点头,从今而后,她只剩下一个孩子,只有一个孩子……**
*时光匆匆,转眼十年已过。
这年,东诏国的皇上和皇后在一次外出途中马车不慎翻覆,跌落山谷,双双罹难。
身为未来储君的霍尔熙康并没有太大的感觉,毕竟他才只有十岁,不懂生离死别与永远见不到面是什么样的滋味;反而是掌权数十年的太后在一夕之间老了许多,偌大的霍尔家族只留下孤单一条血脉,教她如何不痛心疾首?
然而,这世间的残酷并没有因此而结束,该来的、该去的,都在冥冥中注定,不曾因为心痛至极而消弭一些;她知道自己的责任还未了,她必须养大她的孙子,而且不能让他有任何损伤,否则东诏国的一切都将毁于一旦。
于是,她收起属于女人的泪水,全心全意的替霍尔熙康安排一切,不论是慎选老师,还是替他订下亲事,一切都是为了他好……**
*「嘻嘻,过来啊!捉不到、捉不到我。」
阳光照在他们的脸上,小小的身子在林间来往穿梭,一个气定神闲的在前方等着捉他的人,一个则是气喘吁吁、面泛潮红的在后面追赶。
「熙康哥哥,等我。」
「跑得这么慢,我都等你大半天了。」霍尔熙康奔了过去,由袖中拿出一条长帕替那名头戴红帽、身穿绣白毛边裙的小人儿拭汗,看她脸上红扑扑的,他好想咬一口。
可祖奶奶说不行!祖奶奶说她是他的小新娘,长大要和他成亲的,所以不能欺负她,当然也不能咬她让她哭喽!
「呼……你跑得这么快,人家跟不上嘛!」
她气息未平,身后又传来丫鬟的叫喊:「熙康太子,您跑这么快,简直就是欺侮我和我家小姐嘛!」
霍尔熙康瞅了她一眼,没说话,手中仍忙着替他的小新娘拭汗。
「熙康哥哥,我们来踢球好不?」
她清灵的大眼眨巴眨巴的看着自己,一时之间,霍尔熙康竟然沉迷了,她的眸子似带着魔力,用不着其它言语,他下意识的除了点头没有别的动作。
「太好了,善舞,你去替我拿球来。」她转头要丫鬟回去宫里拿球。
哪知那名丫鬟却摇头说:「不行,小姐,你忘了今天我们就要回去了。」
回去!?是啊!她差点忘了,七天的作客期就到今天,昨天阿爹就派人来提醒她,就是怕她和熙康哥哥玩疯了,待在宫里太久反而影响熙康哥哥的功课。
「对喔!熙康哥哥,那我们下回再来玩吧!」
霍尔熙康一听说她要走,忙追问:「你们要走了?」
「是啊!太后只邀请咱们来宫里住几天,我们再不走,不是自讨没趣吗?」善舞虽然只比小姐大五岁,可她一个丫鬟从小看尽主人的脸色,再怎么不懂事也知道千万不要惹人嫌。虽然这里没有人嫌弃她和小姐,可是也不该逾越。
「什么自讨没趣?你们留下来谁敢说话?」霍尔熙康舍不得她走,身为一个皇子,虽有一堆事情要学习,可他总有留人的权利吧!更何况,她是他的新娘,谁敢多说一句话。「我去告诉祖奶奶,要你们留下来。」说着,他就要走了。
「熙康哥哥,这不好吧!我和善舞来好几天了,也该回去了。」阿孜那﹒哈塞环宣拉住他的袖子阻止道。「那你们明天再来。」最大的退让就是这样了,他可以忍受一个晚上不见他的环宣妹妹。
「嘻,太子,您当东诏国是说来就能来的地方吗?没有太后的恩准,我和小姐是进不来的。再说,我们维吾尔族离这儿也有一段距离,我和小姐说不定明天还到不了家呢!」善舞这样告诉霍尔熙康。
也就是这个说法让霍尔熙康认为哈塞环宣一走,他会很久都见不到她。于是,他不管什么约定了,立即向前奔去,「环宣妹妹,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告诉祖奶奶让你永远留下来。」
「熙康哥哥!」哈举环宣叫着已经跑远的霍尔熙康。
「小姐,别喊了,这样也好,我们不必在族里和宫里两头跑。」
「可是,我想阿爹……」
「小姐,是你的后位重要,还是老爷重要啊?要是被别人抢先一步,你连哭的机会都没有。」
「善舞,你怎么这么说?」哈塞环宣不明白善舞为什么会觉得宫里比族里好。
「哎呀,我随口说说的。」惊觉自己失言,善舞连忙转移话题。「好了,小姐,你在这儿休息一下,我去给你拿水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