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从小失去了母亲,但靳凌云——靳浩节的父亲,却相当尽责的将靳浩节抚养成人,不仅让靳浩节衣食无虞,还用心培养他研读诗书的兴趣,使得少年时代的靳浩节,将舞文弄墨、进京与各方才子一较长短视为人生最大目标。
事情,便发生在靳浩节第一次上京赶考的途中。
原本,靳浩节在满十七岁时,便有意上京赴考,但不巧一向疼爱他的父亲却突然身染恶疾,连请过好几位大夫都表示,靳凌云的病不是一时半刻就好得了,于是孝顺的靳浩节便放弃了上京的念头,决定留在家中照顾父亲,再等一年才上京。
结果,靳凌云的病非但没起色,反而日渐加重,终于在靳浩节上京赴考时——因为延迟了一年,靳凌云以科学仕途不宜耽误为由,硬逼着已年满十八岁的靳浩节
赴考--不治辞世。
在京城待考的靳浩节,从连夜赶来的家仆口中得此恶耗,自是痛不欲生,但除此之外,还有更麻烦的事紧接着而来。
原来,带消息来的家仆,除了要告知靳浩节父亲辞世的消息外,还要请示靳浩节关于家中所经营之米铺的问题,因为靳凌云一死,靳浩节自是顺理成章的成为靳家米铺的东主。
可是靳浩节并不知道,父亲一死,他所要接手的并不只是个缺少掌柜的米铺,而是一个因靳凌云不喜计较、再加上卧病一年少管店务、财务早已千疮百孔入不敷出的烂摊子。
许是靳凌云不想打扰到儿子的课业,所以从不对靳浩节说过店头里的事,但这样的体贴,反倒成了对生意毫无经验的靳浩节的致命伤--对一个经商生手来说,管理一家营运健全的店都不见得是件易事,更别提是间濒临倒闭的铺子。
悲痛逾恒,手足无措,再加上独处异乡,靳浩节在京城大街上,足足狂醉了三天!
就在这三天里,靳浩节成功地交了个酒友--当时喜欢云遊四海、以捉拿官府悬赏的江洋大盗领赏为生的齐震威。
在酒铺里狂醉的靳浩节,引起了正准备在京城盘桓数日的齐震威的注意与好奇;一个看起来气宇不凡、潇洒儒雅的读书人,竟镇日只喝酒不进食;不见任何明显的情绪反应,只是沈默地灌酒,但是这种平静的表面,却更让人感受到有一种无边无际、深沈浓重的哀伤与迷惘。
齐震威忍不住过去和靳浩节攀谈;虽然以靳浩节当时的情绪,应无理会陌生人的心情,以齐震威豪迈不羁的江湖性子,也不会有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穷磨菇的耐性,但不知是什么原因,这个性南辕北辙的两人,竟在一番酒酣耳热的谈话之后,结为莫逆之交。
而在知道了靳浩节家中遽变的细节后,有着江湖儿女心性的齐震威,当下便主动表示要陪靳浩节回家乡处理问题。在一番考虑及盛情难却下,靳浩节便答应了齐震威同行,两人当日即由京城启程前去苏州。
没想到半路上却出了状况:两人和靳家仆僮一行人取道穿越泰山山区,途经一处山谷时,遇上了山贼,虽然齐震威的武艺高强,但面对着十七、八个手持兇器的恶徒,加上得顾着功夫全无的靳浩节,还是牺牲了靳家仆僮两条人命,才勉强让两人在一团混战中落荒而逃。
对于一向将同住的家仆视为亲人的靳浩节来说,这是令人难以忍受的残酷;而对一向自恃甚高、以专门缉捕棘手的江洋大盗著名的齐震威来说,被一群官府悬赏已久的小贼逼得败逃,更是一种耻辱!于是乎,两人意见一致:去翻那个土匪窝!
打听之下,得知那一帮山贼其实是隶属一个在泰山腹地里拥兵自重、划地为王的黑旗帮,仗着帮主洛奇山有两手叫人惧怕的巨力拳法,在鲁境的山区内肆无忌惮,专门洗劫过往商旅,甚至王公贵人。
在周详的计划下,他们两人在半夜潜进了依傍着一处险恶山崖的贼窟,先以迷香解决了大多数的匪众后,便兵分两路;靳浩节先以准备好的绳子,逐一綑绑着晕迷过去的众匪,以防有人提前甦醒误了大事,而齐震威则利用这段时间,长趋直入黑旗帮头目的房间,惊动了正要就寝的洛奇山。
虽见属下已全部收伏至对方手里,但能身为匪头的洛奇山毕竟不是毛头小子,震惊之余还是反应了过来,使出了全力与齐震威过招。一时间天地之为色变:两人从房间到走廊,从内堂直打出了屋外,战况之激烈,连时常面对如兇神恶煞的匪徒的齐震威也始料未及。
一更到三更,双方仍僵持不下,但体力上长时间的消耗,却已让齐震威吃不消了,不得已,只好改变原本心高气傲的活捉初衷,逮了个空巧,齐震威心一横地将洛奇山打落了山崖,这才结束了恶战。
战后,齐震威和靳浩节都同意将匪众们交付官府发落,但在一件事上,两人的意见有了分歧:黑旗帮里所留下的大笔财宝,到底该怎么办?是取走或是留下任官府处置?
读书人出身的靳浩节认为,既已杀了洛奇山,还取走他的财物,这无异是谋财害命,当然不赞成分了黑旗帮的财宝;但不拘小节的齐震威却认为,反正已是无主之物,那么当然是先见者得,更何况如用这笔财富去救助有需要的穷人,也算是帮死在他们手下的洛奇山积点善业,尽早得往生。
激辩了许久,靳浩节臣服在好友的劝说及现实的压力下:与其让不可靠的官府私自贪渎掉这笔财富用以享乐,不如让他们拿去救助贫穷的百姓们,另一方面,自己也可藉此挽救濒临崩溃的祖业……就这样,两人决定平分所有的财物,以匿名方式通知官府匪巢的所在,然后装成点头之交,只在一段时日或有要事时才私下书信往来,不让世人觉得两人过从甚密,以杜绝日后的麻烦。
后来,他们两人以这次机运的财富,建立了自己的事业:靳浩节的各门生意,靠着威远镖局的暗中保护,成了富甲一方的连锁集团;而齐震威则创立了属于自己的镖局,靠着靳浩节所拉线出的人脉,在短短数年间,成了各路王侯富商最为信任、并因此日益壮大的威远镖局。
虽然,在那件事情过了五、六年之后,曾传出黑旗帮并未全灭,仍有余党在活动着,但没人提得出具体证明,再加上靳、齐两家并未受到骚扰。所以两人便不以为意,继续对这件事守口如瓶,而一晃眼,就是二十年……可是在两个月前,竟然有人以黑旗帮的名义重新翻出了尘封旧事,分别给靳浩节及齐震威寄了表示「索取交代」的信,扬言要两人面对天理公道。
心中震撼的靳、齐二人,连忙书信密商,最后,由局里上下都为练武之人、比较不担心对方暗地加害的齐家,派出年轻一辈中最优秀的齐风及白纪羽二人,南下驻守靳府。但为免打草惊蛇,齐震威和靳浩节决定暂不告知齐、白二人及靳府的家人真相。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两人都没想到,在齐风和白纪羽尚未与靳浩节接头前,就发生了靳青芸被人掳走之事。而在一切都措手不及下,自知另有隐情又心慌意乱的靳浩节,才会语焉不详的交代了送回翠儿的白纪羽,要他和不知道追兇得否的齐风务必保护靳府,后便急忙北上到当时的匪巢一探究竟,同时通知了齐震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