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晴一个人在公司,我怕她会过劳死。」
这天早晨,关袖想起工作。
「你可以把工作量减少,钱够用就好了。」作出这番建议,方劲让人吃惊讶异。
摸摸他的额头,没发烧,看看他的脸色,不像癌症末期病患,既然都不是,他没道理「想开」。
关袖问:「你是不是皈依我佛?还是加入什麽佛教慈善团体?我先告诉你喔!
如果你要把财产捐出去,我会大大生气。」
「为什麽?反正你要和我离婚,我的钱和你没有关系。」
「是和我没『直接关系』,可是和我儿子大大有关系,将来你一个不小心,闯进天堂和天使共效于飞,我儿子就是你的合法继承人,在他未满十八之前,我这个监护人可以连儿子和钱一并监护。」
「最毒妇人心。」搂住她的腰,他亲昵地偎在她颈间,汲取她的气息。「不过,你的心……再毒,我都喜欢。」
「说,是什麽事情改变你对钱的执著?」关袖问。
「昨天,我们帮儿子买一套童书。」
「我记得,我硬跟老板杀到九折价。」
「里面有一本书,书名是《最後的铜锣声》。」
「你看了?」
「嗯。」
「故事在阐述什麽?」
「故事里面有一对叫忧忧和欢欢的好朋友,离乡背井到外地赚钱,多年後,他们年纪大了衣锦还乡,在回途中碰上一个敲锣老人,老人对他们说:。一天後,我会带著铜锣到你们家,你们一听见我的锣声就会死了。』回家後,忧忧很伤心,左想右想想不出好办法,三天後,老人来,锣声响,忧忧抱著他的钱死去。」
「另一个呢?」
「欢欢想,自己快死了,又没亲人在身边,就把赚得的钱全分给乡民,乡民好快乐,就在欢欢家门口舞龙舞狮,同样的,第三天早晨,老人来了,但震天的鞭炮声掩盖过老人的铜锣声,欢欢听不见锣声,等到他想到自己没死的时候,已经是第四天清晨。」
「欢欢的大方为他保留下自己的生命!是喜剧?」关袖问。
「这的确是童书想带给人们的启示。」
「他们希望社会上,不要教育出太多像我们这种功利主义者?」关袖笑眯眼。
「大概吧。」方劲同意。
「我认为,如果忧忧的死是个悲剧,欢欢的存活也只是另一种悲剧的形式,他绝不是喜剧。一「你的想法和书本主旨背道而驰。」
「本来就是,你想想,一个老公公,散尽身上所有财产,就算侥幸逃过铜锣声,接下来不就要成为又贫又病的可怜独居老人。你别想鼓吹我,说独居老人是种幸福人生。」
「我不是这麽想,我联想到的是我们的婚姻。」
「别告诉我,我们的婚姻之所以失败,是因为我们两个人对赚钱有强烈偏好,用这种方法替你母亲开脱,实在欠聪明。」
「我母亲的确是一个大问题,但最大的问题是我们缺乏大量的沟通商量。记不记得我们是怎麽合心协力,让小瑜觉得无趣,主动离开我们家?要是我们工作不要那麽忙,要是我们有更多的时间可以谈心、共同面对问题,也许情况不会那麽坏。」
想起满肚子委屈,他却不在家的日子;想起她累得全身虚脱,还要独自面对公公婆婆的时光,没错,当时要是他在家、在她身旁支持,她会觉得心里有所依恃。
「那天,听见你给我的离婚理由第三条——不喜欢想我的时候看不见我,我突然发觉自己用过多的时间去推展事业,却忘记成功的婚姻一样需要花心思经营。你不是个会向人求助的女人,我猜想,大部份时候,你独自面对委屈我却不清楚,我看不见你的辛苦,却总在你想我的时候经常性缺席,所以,我决定改变这种不平衡生态。」
「你不再需要工作带给你的大量成就?」关袖问。
「我需要这种成就快感,但我更需要你,关袖,没有你,再大的成就对我而言缺乏意义,就像没了生命,再多的钱都无法带给忧忧快乐。」
「你的意思是说……我对你而言,是生命?」悄悄的,幸福盈满关袖心里。
「比生命更重要,你是我的家人、亲人、最爱,是我一生一世不可缺少的夥伴。」
他不适合说甜言蜜语,可他说的每一句都渍了她的心,浓稠的甜蜜、芬芳的津香,一寸寸腐蚀她的坚持。
「问题是……我是你母亲永远的敌人,任谁也改变不了这种情况。」
「只要时间长久些,她终会了解。」
「我不是个有耐心的女人,我也承认自己不够温柔体贴,我没本事在她发怒的时候不回嘴,没办法像小媳妇由著她摆布,所以……原则上来说,我不可能成为她眼中的及格媳妇。」
关袖很清楚自己的份量,说不定婆婆恨她的原因中,有一大部份是——她不像婆婆。像她能处处容忍公婆的苛刻批评,容忍丈夫的出轨外遇,若以婆婆为道德基准的话,这辈子关袖都别想要求婆婆接受她。
「不管你在妈眼中是不是及格媳妇,你在我心中是个百分百的满分妻子。」
这两句不是太有创立︵—却让她感动刻心。
「我实在不想再回头过那种日子,周而复始的吵架、生气,一天一天勉强.自己将就、妥协、放弃,这样子下去,我愈变愈不像自己,到时候就算我们没有分离,你也会唾弃我,悔不当初。」
「不会的,我绝不会唾弃你。」
「不要勉强我好吗?我真的不想再回去,想起过去的八、九个月,那对我来讲真的是一场恶梦。」
只不过,她以为一旦离开,便会自恶梦中觉醒!没想到,离开他却掉进另一场恶梦。
那个梦境里没有婆婆、没有他,只有很多的寂寥和空虚,她被寂寞一分分吞噬,恐慌焦心,一些未曾经历的情绪困扰得她寝食不安。
由此可得到证明,人是一种奢侈动物,只要习惯过幸运便无法再忍受清冷空寂。
「这几天,我彻底想过,我再不要将就妈的泪水,去勉强自己做出伤害我们婚姻、伤害你的事情,她要哭也好、要闹也好,我要挺出自己的肩膀护卫你和宝宝。
说不定这样的残酷,才能逼她早点正视现实。」
当他心疼母亲的下场会同时失去婚姻,他再不能蒙起眼睛,假装问题不严重。
「你准备向你母亲宣战了?」
「我希望情况不会像我们想的这麽坏,不过该摊开的话,还是要说清楚的。不管怎样,我向你保证,我绝不去参加那些无聊的配对游戏,不让别的女人有机会认识我。关袖,请你搬回来好吗?」
「那……我岂不太亏了?我已拟出二十七个离婚理由给你。」
「你就是拟好一百个理由,我都不会同意离婚。」
「你奸我?」
「你又不是不晓得我的职业是奸商。」他回得理所当然。
「我可以再考虑考虑吗?」
「好,不过别教我等太久。」
点点头,他拥她入怀,软软的身体,软软的两个生命,他们需要他的专心卫护。
她有一点点心动,差点忘记方家的饭碗有多难捧,又把碗往自己怀里搁,谁教这个男人太温柔。
望著他浓浓的两道粗眉,挺挺的鼻尖,这个七十分男人呵,占住了她全部全部的思维……
第十章
工方劲的话是对的,公司没有她不会倒店,她实在不用像拼命三郎,事必躬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