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她接过茶,随即小啜一口,捧着茶杯的手好似解冻般的温热了起来。
当她抬起头,看见柳絮文一双眼直盯着自己看,眉头不自觉的又拧紧了。
其实她并不担心自己的性别会被拆穿,因为柳絮文长得比她更像女人,甚至美多了。但是他虽然貌似女人,却有一道英气自他的眉宇之间散发出来,使他不致于流于娘娘腔。
“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瞧?”她直视他的眼睛,平淡的问。
“你很像我想找的人,你有家人吧?姊姊,你有姊姊吗?”柳絮文几乎是屏住呼吸的等待她的回答。
项芙蓉立即摇头,她想彻底让他对他的梦中人死心。“我没有家人,在这个世界只有我自己。”
不只在这个世界,就算是在另一个时空,她也没有所谓的家人,没有她想拥有的家人。她很冷淡地想着。
“没有家人?你是哪里人?听你的口音有些陌生,好像……”他停了一下,这才想起眼前男子的口音和好友的未婚妻谢萝相似,可是谢萝的身世奇特,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人和她一样。
“好像什么?”项芙蓉对他中断的话感到好奇。
“没什么。”他笑一笑,没有将谢萝的事说出,接续刚才的问题问:“你是哪里人?住在何处?”
她微扬嘴角道:“你在做身家调查吗?怕我是杀人犯,还是怕我是北方来的间谍!”
柳絮文只是微笑的看着她。“都不是,纯粹好奇罢,而且我不以为你是那种人。”
项芙蓉挑起一边的眉毛问:“为什么?”
“以你的外表和身手,我不以为你会是杀人犯。至于说你是金人的密探嘛!虽然不无可能,可是我们这里并没有军事机密可以让你打探。在寻荷小筑里,你绝不可能打听到任何消息。”他从容的看着她,深邃的眼眸刹那间让她觉得,这是个莫测高深的男人。
“那可不一定。你没听过‘人不可貌相’吗?以貌取人是最危险,也是最笨的事。”
“喔?你的意思是说你是两种人中的一种?”柳絮文仍是微笑,温煦的笑容,令人忍不住也想微笑。
她抿紧嘴,不情愿地闷声说:“不是。”
“既然不是,就表示我的推测正确。”
项芙蓉哼声道:“你就这么相信我的话?”
“为何不信?你有理由骗我吗!”他眨着眼问。
项芙蓉没有回答,只是反问:“你对自己很有信心?相信自己不会犯错?”
柳絮文摇头道:“不是自信不会犯错,而是确信人不会无缘无故地骗别人。因为骗人者永远会害怕自己的谎言被拆穿,心存恐惧的人,必定活得不自在。”
他的话字字刺入她的心坎。
为了一个谎言,她必须想出千万个谎言来掩饰第一个谎言,真的是作茧自缚。
不要再愧疚,良心问题并不能改变她的想法。
她绝对不会被柳絮文或是任何男人所迷惑。
“放心,我不会强迫你。”
“什么!”项芙蓉倏地一惊,瞪大眼看他,以为他看出自己心中所想的事。
“我不会勉强你说出自己的事,不管你是谁、是什么身份,都不会妨碍我交你这个朋友。”柳絮文看着她,温柔的笑了。
项芙蓉眸中闪过一抹谨慎的光芒。
她才不想交他这个朋友。人说日久生情,她只怕逃得不够快,哪里还会自找麻烦!
“谢了,我只是个过客,交朋友就不必了。”
她粗鲁无礼的拒绝,不但没有激怒他,反倒引起他的好奇。“为什么?你讨厌我吗!”讨厌?说实在的她不讨厌他这个人,却讨厌他的存在,因为他的存在让她不安。
“不,我只是不需要朋友,也没有心情交朋友。”
“心情?”
“没错,坏天气导致了坏心情。我讨厌交朋友尤其讨厌交有钱的朋友。”她冷淡的说。
“有钱也是拒绝的原因?”柳絮文觉得好笑,他知道眼前的男孩是故意这么说的。
项容是真的不想和他攀上关系,如果可能,他相信项容会跳上马背狂奔而去的,可是他感觉到他不是讨厌自己,而是在恐惧着某件事。
“当然,‘门当户对’不但是择偶的要件,交朋友也适用这句话。”项芙蓉伸手在背后打个叉,暗地希望阿萝,小光不会剥了她的皮才好。她们两人的家世显赫,财富更是不少。
柳絮文笑道:“这只是你的藉口。你到底在怕什么?只不过是交个朋友,你为什么这么紧张!”
“我哪有紧张……”她扬起眉瞪着他看,却在他专注的眼神下退却,撇开头道:“你干嘛那样看我?”
“我?”柳絮文不解。
“你的眼神,根本不是看朋友该有的眼神。”她抿着嘴,挑畔地说。
“我的眼神哪里错了?”
“你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女人,而不是对朋友该有的眼神。”项芙蓉直言。
柳絮文一愣,他还以为自己表现得很正常,没想到他的眼神竟泄漏出他的心情。
看着项容,就好像看到他的梦中佳人,对着他说话,对着他颦眉、嘟嘴,他的梦中人仿佛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而不只是虚幻的影子。
他情不自禁的凝视着项容,甚至忘了他是个男人。
柳絮文微微地变了脸,神情忽然变得遥远,轻轻地说:“对不起,你让我想起一个人,虽然明知你不是她,却不由自主的将你当成她,真抱歉!”
他忧郁的眼神,竟让她心生不忍,突然坐立不安。“算了,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搞错,认清楚我不是你的梦中人就好了。”
柳絮文眼中精光一闪,望着她的眼眸,竟清澄得让人摸不着半点思绪。
“我不会搞错的,不会再搞错了。”他语意深长的说,态度变得轻松起来。
反倒是项芙蓉心情开始沉重,总觉得自己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对了,忘了告诉你,我叫柳絮文。”他笑着看她,神情十分正常,连那丝忧郁也已消失无踪。
“我知道。”她回答道,“对了,管家曾说少爷不在,我猜想你大概是昨天夜里回来的吧!”
“对,能赶在大雪前回到寻荷小筑,实在是幸运。”他轻笑道。
你的幸运却是我的不幸!项芙蓉忍不住想着。
“这场雪会下多久呢?”她着急的看着窗外呼啸的暴风雪。
“至少十天半个月吧!”柳絮文不在意的瞥了一眼窗外。“苍鹫山的冬季常是大雪封山,有时长达月余,这并不是希奇的事。”
“十天半个月?”她差一点自椅子上跌下来。“怎么可以?我不能待在这里啊!”
“为什么不行?你有急事吗?”
“不……不是急事,只是不能。”她握紧着拳头,压抑心中的慌张,故意用平淡的声音回答。
“放心,只是几天,等雪停了我自然会派人送你下山。”柳絮文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笑得她心慌意乱。
“久居深山中,已经很久没有认识新朋友,能够认识项兄弟,也算是缘份,我已经吩咐柳伯准备酒菜,咱们到偏厅去吧!”他拉着项芙蓉的手,不顾她诧异的表情,毫不费力的带着她进入会客饮宴的偏厅。
一桌酒菜香喷喷、热腾腾地摆在中央,垂涎欲滴的香味勾尉着她肌饿的肠胃。
到嘴边的拒绝,又被她给吞回肚内。
她不是神仙,肚子饿了自然要填饱它,如果必须和他一起吃,她也认了。反正她早已练就不去注意身边讨厌的事物的本事,只要专注的吃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