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必等到孙策介绍,大乔视线往这些人的脸上一转,也巳经认出了他们的身分,因为这三人均是乔府的常客。
过去大乔偶尔会忍不住抱怨这些乡绅儒者们的迂腐,迫得她和妹妹想了解国家大事,还得像小偷一般躲着听;现在倒觉得有些因祸得福了。因为和他们从未见过面,所以此刻大乔才能够坦然以对,不必担心会有人看穿她的伪装,镇定而自若地对这三位长者施以长揖之礼。
听到孙策的介绍,三人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那位老者周钦回礼之后,更是率先开口问说:“先生不正是本城中德高望重的乔伟乔公之侄,习任陈王刘宠手下廷尉的乔孝廉吗?”
“不敢,正是小人。”说也奇怪,面对室内三人,大乔反而没有刚才的惊惶了,沉着地压着嗓子拱手回答后,依长幼尊卑的次序,在洪晔身旁坐下。
周钦等三人因为常与乔公来往之故,因此均曾听闻乔家宗族内,有位聪颖过人的侄儿乔斐,年仅弱冠便已担任陈国的延尉一职,又素有美男子之称,真可谓少年才俊,此刻意外得见“本人”,三人心中均是一般好奇,忍不住仔细打量;只见“他”的身形是较一般男子要来得矮小些,但是微有薄鬚的脸蛋确实俊美异常,虽然过于文秀,却也是不负“美”男子这个称号。
尽管身着男装的大乔容貌缺乏阳刚之气,不过她言谈之间倒是模仿得极好,弥补了装扮上的不足,兼之其他人可是作梦也想不到。世间竟会有如此大胆的女子,所以三位客人非但没有怀疑她的性别,反而对她颇有好感,最年长的周钦就先开口笑说:
“老夫久闻乔孝廉才情过人、少年有成,不意今日托讨逆将军之福,能在此见上一面,实在是又惊又喜啊!乔老弟也真不够意思,如此青年才俊来到宛城,怎么也不通知咱们一声,好让咱们替乔孝廉洗尘接风啊。”他年纪较乔公长了几岁,因此称呼乔公为弟。
大乔双手一拱,笑说:“小人昨日才抵达本地,这次到来,乃是奉父命前来探望叔父一家人是否平安,过得几日便要先行离去,因此不敢惊扰各位,还请各位前辈宽恕。”
周钦微笑点头:“原来如此。”然后转头对孙策解释说:“这位乔孝廉虽非本地人氏,但是他叔父迁居本城已久,素有声望,人人均敬称之为乔公,因此咱们虽然与乔孝廉未曾谋面,但是对他的才干却已早有所闻。”
高骇也接着说:“想乔公当年在朝中为官时,便已有正直名声,可惜好佞当道,如乔公这般君子自是不容于那些权贵,只得退隐长居于城中,但是咱们对他的敬重之情可是不减当年;而乔孝廉当年在陈国,也将该地的狱治整顿得井井有条,由此看来,乔家真可谓是一门英杰啊。”
听得众人这么称扬乔公与乔斐,孙策朗笑说:“多谢各位提醒,改日若得了空,在下必定要前去乔府拜访求教。”目光转到大乔脸上,微笑问道:“乔孝廉既非定居于城中、请问您是自何处而来?”
大乔不敢与他的目光相接,急忙谦卑地低头回答:“小人目前居住于荆州。这次来到宛城,得知讨逆将军就在城中,小人仰慕将军威名已久,得此消息,真是惊喜之至,因此冲动前来求见,冒犯之处,还请将军见谅。”
孙策朗声笑说:“乔孝廉何必如此客气?在下一家深受圣上思典,誓言效忠于朝廷,欲协助朝廷平定天下动乱,可惜本身才能不足,正急须如孝廉这般才智之士的辅助,您愿意前来会见,在下才真是求之不得呢。”
看见孙策如此礼贤下士,言语谦逊,丝毫不显骄矜之色,完全符合了大乔心目中所想真正英雄豪杰的形象,虽然只是短短几句话,已令她内心热血沸腾、兴奋无比,急忙挺直了腰板,长跪说:“将军如此谬赞,小人实在愧不敢当。”
“在场这么多位有德之士都如此说了,那还假得了吗?”孙策笑着一摆手,神态爽朗滞洒,然后转而说道:“在下从未到过荆州,对该地的印象,全凭道听途说,只怕多有讹误,正巧乔孝廉自荆州而来,想必对当地十分了解,在下这回可要好好向乔孝廉求证一下才是。”
大乔急忙恭敬回答:“不敢当,将重既然问起,小人必定详尽回答。”
孙策微笑:“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在下曾经听说,现任荆州牧刘表将州境内治理得一派升平,人民安居乐业,使得附近川郡的百姓们纷纷避居该处,不知此言是否属实?”
大乔悄悄瞄了孙策一眼,只见他脸露微笑、神态轻松,显然只是在闲话家常罢了,但是大乔相信似他这般雄才大略之人,必定不会放过任何能够探知其它州郡状况的机会;只是眼前有他人在座,大乔也不便明言他人是非,心念一转,微笑说道:
“此言的确属实。刘表爱护人民,礼待士人,将境内治理得升平和乐,也称得上是太平盛世里的三公人才了。”言下之意,在目前兼并交战的乱世里,想要保有荆州地盘,刘表的才能便显有不足了。
“原来如此。”孙策脸上神情未变,深深地望了大乔一眼,左边嘴角微微向上一勾;但是只不过一瞬间,他便又移开了视线,笑说:“这么说来,传言还真有几分可信哩。”
另外三人听得讨道将军如此言道,自然是纷纷附和。
“是啊,若非如此,乔孝廉您怎么会选择在荆州定居呢?”洪晔笑着说。
“不过由此可见,这位刘表也真可说得上是一位人才了。”周钦亦频频点头。
而高骥较为有心,不忘在两人赞美了刘表之后,补充说道:“不过相信咱们宛城在讨逆将军的治理下,将来安定繁荣的景象,必定不会输给荆州。”
另外两人则连连点头称是,脸上的神情均是满足又高兴。
而大乔的脸上也带着微笑,但是她的心情和身旁三人可是大不相同。她心细似发,虽然孙策的神情看不出来什么异样,但是从他凝视自己的眼神中,大乔却可以察觉得出,其实他听懂了自己话中的弦外之音,却也明白自己的难处,因此索性也祥装不知。
这个发现令她心中激动不已,心中真有巧逢知己的喜悦,只恨不能当场表达出来,怕被另外三人发现相询,就更是难堪了,因此只得低下了头,但是唇畔的笑意始终不减。
只听得孙策笑道:“多谢各位抬爱,其实城中繁荣,还不都是要靠城中所有百竺齐努力生产,才能获得丰收,否则单凭在下一人,又怎能耕得这许多田、织得这许多匹布啊?”
周钦等三人一齐大笑,说:“将军不必担心,咱们宛城百姓,自当尽力耕织以报答将军盛情,使得城中粮袜充足,好协助将军早日扫除叛逆,振兴汉室。”
“那么在下要先在此谢过各位了。”
孙策说罢,立即自榻上站起,对在座各位以长揖为谢,而四人不敢受此大礼,也急忙起身深深作揖还礼,连称不敢当。
孙策则笑说:
“诸位不必多礼。所谓民以食为天,土兵也是人,想要打胜仗,可是非先填饱肚子不可,各位允诺在这最根本的问题上助在下一臂之力,感谢是应当的。”顿了顿,又说:“说到粮食,在下倒想起了,过去曾听人说过,荆州土地肥美,易于耕种,气候又和暖,请问乔孝廉,此言是否为真?荆州当真是个如此富饶美丽的地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