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起我对你的乖顺,我就感到无限可笑。你也是这么想的,对吧?看着你最恨的仇人的女儿,被你玩弄于股掌间,沉溺于你编织的爱情梦,还以为……你是真心的想与我白头偕老,那曾经是我最向往的梦,但梦碎了,你看着我的沉沦不救,而暗自嘲笑着我的痴傻,我……我真是天底下最笨的女人!”她的芙颊淌满情伤的泪珠,紧咬着的苍白下唇,也沁出教人心疼的血珠。
看着她不断淌下的珍珠泪,他心里像有千万只蜂蚁在叮咬,然而他善于伪装的笑,一直挂在唇边。
“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甩开她轻盈的身子,他背过身去。
“你要去哪里?”她惊惶的揪着衣襟看他。
“怕我现在去杀乾隆?”他低沉地笑起来,眼底是永宁看不到的伤恸。敌人,爱人,若他的仇恨大过于情爱,为何还有那么痛的感觉在心上?
永宁手握拳头,讥诮的说:“难道会怕你被杀吗?”
穆问濠挺起身子,缓缓的离开她的视线。她追到屋外,对他喊着:“离开!请你离开!”
“如果我不呢?”他停下脚步,回头淡然道。
“我求你,求你回磐龙城。”她泪眼婆娑的走近他。
“我绝对不会放弃报仇,你若担心乾隆被杀,现在大可大叫,把禁宫内的侍卫全叫来,就算我武功是天下第一,也寡不敌众。”
永宁咬着下唇,低着头,“你以为我是这么薄情的人吗?”
“永宁……”
“穆哥哥,我渴望有爹娘的疼爱,如今这份疼爱就在眼前,我怎能毁掉它?更何况……”
“别说了!”他严厉地打断她,“我也失去父爱、母爱,这全是你皇阿玛造成的错,我能原谅他吗?你自私的只考虑到乾隆的安危、属于你的那份疼爱,有没有想过我?”
“穆哥哥,我--”
“够了!”穆问濠一双酝酿着怨恨的眸子,失望地望着她,“最好别再让我见到你,否则我一定杀了你。”
他撂下狠话,随即转身离开。
“穆哥哥!”她哭喊着,怎么会这样?她的心好痛、好痛。
谁说她只考虑到皇阿玛的安危,她最在乎的是他呀!他在气头上,怎敌千军万马?但教她如何说得出口,最担心的是他,而不是皇阿玛呢?
天啊!为什么要捉弄她?
第九章
丰乐酒楼内,一间隐密的厢房,气氛凝肃低迷。
穆问濠撕下多日来的面皮,恢复俊美倜傥的面容,招牌的笑意虽然挂在唇边,但明眼人不难发现他眼里的疲惫。
“事情败露了吗?谁发现你的?”纹杏紧张的问。要是有人发现庄老爷就是穆问濠,那么一定是她的易容术失败所致。
向安生狐疑的四处看了看,最后忍不住问:“永宁没跟你回来?”
穆问濠闻言,俊脸愀然一变,他讶异于自己的敏感,但众亲信的弟兄都在这里,儿女私情还是暂抛一旁吧。
他气定神闲地笑了笑,“事情没有你们想的那么严重,仇照样要报,只是计划有变。”
肆岚摇着手上的摺扇,一双碧绿的眸子,须臾不离地瞅着穆问濠。
“既然没被识破,为什么要变更计划?”低沉的男音自肆岚口中吐出,绿眸向来有透视人心的能力。
“我自有道理。”穆问濠闪避他的目光,对着众人说:“要变就要变得更好,任何意见都呈上来,只要有用,我会采纳。”
“里应外合是最好的方法,永宁不来,咱们得有人跟她说明全盘计划。”纹杏也觉得奇怪,之前的策略是最完美的了,突生变故是因何?
“别再提她了!”穆问濠冷冷的警告。
“城主……”纹杏一惊,这才发现他的不对劲。
向安生终于有了头绪,愤慨的说:“该不会是永宁那丫头贪图荣华富贵,当假格格当上瘾了,所以想退出计划,是不是这样?城主。”
穆问濠看了他一眼,嘲讽笑道:“是的,她是当上瘾了,不想走了。”
“该死,早该想到女人不能信!”
“安生,说话客气点。”纹杏摆起老大姊的架式警告他。
“当初要永宁冒充格格,我心里就觉得不舒服,看吧,才几天她就变节了。她还真以为她是格格命吗?如果她真的是格格,我第一个闯禁宫杀了她,替城主报仇!”向安生一脸愤慨的说。城主的仇人,就是他向安生的仇人,只可惜永宁不是真格格,但她爱慕虚荣的行径也差不多了。
穆问濠眼里一片阴霾。是的,只要一承认永宁的身分,别说是安生了,全磐龙城的人都会以她为敌。而他,竟无法亲口承认她的身分,他在下意识中仍想袒护她。
“我觉得永宁应该不是这种女人。”纹杏百思不解,与永宁虽然相处不久,但永宁对城主的爱意她可是看在眼里,这其中定有其他内幕。
“事实胜于雄辩!”向安生讥刺道。
“城主,这中间是不是有误会,我看……”纹杏接到穆问濠森冷的目光,识趣的噤声。
肄岚合起摺扇,拍了穆问濠的肩膀两下。
“穆城主刚从宫里回来,想必是一身疲累,报仇一事再怎么急,也得从长计议。穆城主,你先休息吧。”
“肆岚,留意宫里的一举一动。”穆问濠闭着双眼说。
“我懂。”
待全部的人各怀疑惑地走出厢房,穆问濠伪装的从容神态,在瞬间崩溃。
他的心思紊乱成一团,眼神闪烁不定,思考能力被剥夺。什么从长计议、什么报仇大计,他根本无法做最周全的考量计划。
肄岚就是看透他这一点,所以替他解了围。唉,这颗紊乱的心,不知道要几天才能平抚下来。
“安生,你可听见什么谣言了?”纹杏匆匆忙忙地跑进丰乐酒楼,上了二楼,遇上向安生,没头没尾的问。
“什么谣言?”向安生对谣言没有丝毫兴趣,但转念一想,惊讶问:“该不会是永宁出卖咱们,供出咱们窝藏之处,乾隆已经下令查封丰乐酒楼吗?”
“什么窝藏之处?你措辞能不能文雅一点?咱们可是光明正大,管他千军万马,我可不怕!哼,没想到你一个大男人竟然先怕了。”纹杏鄙夷地看着他。
“我是个粗人,别来咬文嚼字那一套。跟在城主身边数年,什么大风大浪没看过,就算天塌下来,我向安生也有力气顶着。”他夸张地炫耀自己的胆识过人,一副洋洋自得的嘴脸。
纹杏斜睨他一眼,“哟,那是我小看你啰。不过,这一次可比天塌下来有趣多了。城主呢?”
“跟肆岚在房里。”见她转身要走,向安生狐疑地叫住她,“到底什么事?瞧你慌慌张张的。”
“我慌张了吗?说我慌张,倒不如说幸灾乐祸。你一个大老粗,这谣言不适合你听。”纹杏睨了他一眼,转身往穆问濠房里走去。
“这一天是最好的下手时机。”肆岚温吞的声音自房里传出来。
穆问濠显然十分迟疑。
“穆城主,恕在下直言,你是不是该收收心,无论计划突变的原因为何,你报仇的心态不变,不是吗?我不想做白工,一次就得成功。”肆岚看似斯斯文文,好像很好说话,但只有了解他的人才知道他心机深沉,难以捉摸。
被肆岚的重话拉回神魂,穆问濠眼神有了焦距,看了房门一眼,“进来。”
纹杏推门而人,笑着说:“我是不是打扰你们谈机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