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反应出乎乾隆意料,但立刻想到女孩子家的矜持,龙颜又展开笑容。
“这事就说到这边,皇阿玛会替你拿主意,等过一段时间,朕会隆重地让你们成亲。”
“义父……”永宁忍不住向穆问濠求助,翦水瞳眸已盈满水光。
“叫庄老也没用,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难道你义父会阻碍你的姻缘吗?”乾隆说道。
“草民岂敢阻止格格的婚姻大事。”穆问濠不去看她惊慌失措的模样,他现在的心情亦是忧喜难辨、百味杂陈。这椿赐婚是他没算到的,不过只要在成亲之前下手即可。只是这椿突如其来的赐婚,莫名其妙地夺去他的思考能力,搅乱他冷静的心湖。
纳兰廷煜平静的俊容下,亦有不易察觉的心事。对这椿赐婚,他未感到任何值得欣喜之处,脑海中浮现的不是永宁,而是另一位娉婷女子。
“皇阿玛,赐婚这等大事,您为何不与女儿商量后再做定夺?您现在当众宣布,要是纳兰将军早就心有所属,岂不是让女儿无颜见人吗?”她绝对要抗婚到底。
“胡说!廷煜怎会心有所属?廷煜,你自己说,你阿玛有替你安排婚事了吗?”
“这……没有。”纳兰廷煜犹豫了一会儿,才无奈地回答。
“可是我……我……”那个“我有”就是无法说出口,她泫然欲泣地瞅着穆问濠,他是不是该表示什么呀!
“格格,你怎么开心的哭了呢?”穆问濠的心揪紧,温柔地拭去她的泪水。
永宁不悦地推开他的手,“不用你管!”
“格格!”穆问濠错愕地盯着她的泪脸。
“好了,开心要笑,怎么会哭呢?”乾隆取笑道。
“皇上说得是,格格,你要笑。”穆问濠柔声哄着她。
纳兰廷煜的目光紧紧锁住穆问濠,像要看穿他隐藏在笑脸下的心思。
他眸光一凛,忽然恭敬地单膝跪地,语出惊人的说:“谢皇上赐婚。”
永宁和穆问濠皆十分震惊,刚才他的态度可不是如此。
“好,我就知道你不会令朕失望,快起吧。”乾隆龙心大悦地大笑。
纳兰廷煜起身后,冷厉的眸子意味深长地看了穆问濠一眼。四目交接,空气中形成无形的火花,但穆问濠很快地收敛私人情绪,换上笑脸。
“我演不下去了,要我和纳兰廷煜成亲,我死也不嫁。”永宁扁着樱桃小嘴,眼睛红通通的坐在床畔。
穆问濠一直沉默着,浓眉紧锁,眼底一片挣扎,半晌之后,黑眸蒙上一层冰霜。
“答应乾隆。”他哑着声音说。
永宁瞪大杏眸看着他,“你说什么?”
“已经到这个地步了,难道要前功尽弃?我忘不了家仇,忘不了乾隆的罪过!永宁,答应只是权宜之计,只要在成亲之前下手,纳兰廷煜娶不了你。”他故作一派从容轻松,含笑地哄着她。
“但若没机会下手,我岂不是嫁定了?”她担心地说。
“所以咱们要快。”黑眸转为忧心,他握着她的小手,凝视她红红的眼睛说:“纳兰廷煜不容小觑,虽然他没有说什么,但我知道他发现不对劲了。他的眼神很危险,咱们不能等。下手的时机我来安排,你只要照做就好。”
“我不知道我做不做得到。”她害怕地抱住他。
“你做得到,绝对会成功。”
“若失手了怎么办?”她忧心忡忡地问,偎在他怀里发抖。
“我陪你死。”他没有多想就冲口而出。他知道这对磐龙城的弟兄非常自私,但他既然说得出就做得到。
他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不断的亲吻她的青丝,眼神却是在自嘲。
她是仇人的女儿呀,但为什么他就是放不下她?他的仇恨势必要报,但他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爱上仇人的女儿。
“咱们都别死好吗?我一定会全力以赴。”永宁仰起娇俏的脸庞,一颗泪滚落下来。
穆问濠低头吻住她的红唇,深情又火热地攫取她的香甜。
“睡吧,我不能留在这里太久。”贴着她的唇瓣,久久他才眷恋不舍地移开。
永宁看着他离开,心里有股说不出来的郁闷,仿佛要发生什么事一样。
她就在不安的思绪翻腾中睡去。
“格格,格格……”
一个她很熟悉,却又显得遥远的声音唤着她,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走在一片烟雾茫茫,看不见前方的道路上。
“这是哪里?穆哥哥,穆哥哥!”她慌张地大叫。
忽然白茫茫的前方出现一个公公打扮的男人,她吓了一跳,男人越近,她越是害怕。
“你是谁?”
“格格,你忘了奴才了吗?奴才是宝公公啊!奴才对不起你,没有尽职保护你的安全,使你落人仇敌之手,受到仇敌的蛊惑而迷失自己。”宝公公戚然地望着她。
“你别过来,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而且……而且我不是什么格格,我是冒充的。”她惊慌失措地后退。
“你是千真万确的永宁格格。格格,你仔细想一想,奴才和张三、李四、陈五是怎么死在歹徒手里的,格格,请你一定要想起来,皇上是你的亲阿玛呀!”
“不,你胡说,乾隆怎会是我的亲阿玛,胡说!”她忽然大叫一声,惊骇的醒过来,汗流浃背,全身不断地抽搐颤抖。
“格格,你怎么了?”小桃红端着洗脸水匆忙地跑进来。
永宁看着小桃红,仔细地打量她一回。“小桃红,你变老了。”
“格格,都八年了,能不老吗?”小桃红没好气的说。格格的话真伤人啊!
“天亮了。”她缓缓地走向门外,阳光迤逦入内,照得满室明亮。“八年,可不短呀!”她语重心长的说,怀念地扫视屋内的一切。
“这里的一切,全没变过。”她走到书案边,低吟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吾不往,子宁不嗣音……”
小桃红讶异的看着她怪异的举止,轻声问:“格格,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永宁看了她一眼,迷惑的眼渐渐澄明,苦笑道:“我宁可不要想起来。”
“格格。”穆问濠一清早就来。
“太好了,格格,你什么都想起来了,那么你还记得奴婢最爱吃什么吗?”
“新法鹌子羹。”永宁神情哀伤地望着一脸震愕的穆问濠。
“格格,我的好格格,奴婢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皇上和富总管,太好了。”小桃红兴匆匆的离开。
永宁走向摆满丰盛早膳的桌子,挑了一块菊醣子糕吃,戚然笑道:“这才是我该过的生活,真正属于我的地方。”这八年像作了一场梦,有喜有悲的梦。
穆问濠抿着薄唇,黑眸净是掩饰的冷漠,和对“永宁格格”的防备。
“你好残忍,救我只为了要我亲手弑父。”她强忍泪水,心里受到的打击根本无法用言语形容。
“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他冷冷地说。
她悲怆地笑着,“甚至不惜用你的甜言蜜语,让我死心塌地的爱你,你好阴毒,好卑鄙。”
听着她一句句的指控,他的真心被撕成碎片。是的,他根本不能对她动情,这是此局最失败的地方!
穆问濠武装起自己,扣住她的下颚,厉声道:“为了完成复仇使命,我会不择手段,包括出卖自己的感情。”
“虚伪!你去照照镜子,看看你那狡猾的嘴脸,真教人恶心!”
“你--”他怒气腾腾地吻住她的唇瓣,怎料她紧闭着朱唇,瞪着他。“你也有倔强的一面。”